告别范将军出来,吴骚一头雾水。他跟范将军聊了半天,关于这次任务,除了表态让范将军放心以外,他什么具体的、准确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所以,当他牵着马出了军营,拐过两个弯,看到王翦在前面等着他的时候,他高兴地笑了:答疑解惑的人在那儿等着呢!
可王翦没有笑,而且劈头盖脸就给他骂了一句:“汝……汝……汝有恙乎?”(需要说明一下,本文为了阅读顺畅,把先秦人说话的古语都翻译成现代口语了,不过必要时还留下了原话,比如上面这一句。)
听到王翦这么骂自己,吴骚不但不生气,反而想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回一句:“汝有药乎?”(请脑补郭德纲的表情。)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一本正经地可怜起王翦来了:“王将军,一直以来,我跟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对话,都很自卑。因为我们那个时代说话太没文化了——太白了,一点儿诗意都没有。不过,你们这个时代的语言在骂人方面大大不及我们。就比如刚才将军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骂人话来,要在我们那个时代,我可以说出一连串:你脑子进水了吗?你脑袋被门夹坏了?!你脑子被驴踢了?说你是猪脑子我觉得对不起猪……”
王翦自然没听明白吴骚这一长串摸不着头脑的话,但是他努力过了……他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水?门?驴?猪?!你们那个世界的人说话拐这么多弯干嘛……唉,不管你是那个世界的人,你接这个任务就是自找苦吃!你难道没见到别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吗?你没见到我给你使眼色吗?”
吴骚心想,你给我使眼色那时候已经晚了啊!不过说这个已经没用了,就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个任务难道比进攻野王城更危险?”
“危险十倍……百倍!”
“不是吧?这么夸张?”
“攻城战,敌我皆在明处;可你这一路护送货物去咸阳,道阻且长,一路上盗贼在暗,你在明。更要命的是,攻城战你可以让小兵小卒往前冲,自己躲在后面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可这一趟你需要身先士卒!而且强盗会重点攻击军官!”
好嘛!还是王翦说得直白明了,把范将军不方便说的、不想说的都说出来了。不过吴骚仗着自己超能力加身,这些危险并没有吓到他。
王翦见吴骚还没认识到任务的艰巨性,继续道:“你知道这趟货物是给谁运送吗?”
“不知道……谁啊?”
“当今相邦!”
“你是说吕不韦?”
“嘘……你怎可直呼相邦的名字呢?”王翦吓得四下扫视了一圈,见没人,才镇定了下来。
吴骚心想:你怕啥?他相邦做不了多久了[1],你王翦还要平步青云红红火火很多年呢……再说了,是吕不韦的货物才好呢!这样我可以直接接触到朝廷权力的核心人物了!
“你还乐?你以为这是好事啊?”王翦见吴骚嘴角露出微笑,简直要怀疑他脑子是不是真的坏掉了,“相邦的货物啊,你要是没送到,就算不被强盗杀死,到了咸阳也是死路一条!”
“嗯,我知道了。我会加倍小心的。”吴骚装出一副忧愁的样子说道——他怕这样逗下去王翦会真生气,“你还知道什么消息么?快跟我说说。”
“此去咸阳路途遥远,现在已经是深秋季节了,入冬后如果下雪,山路会很难走……”
“哎呀,是啊!我怎么没考虑到这个困难呢?……还有,为什么吕不韦……啊,我是说相邦,非要在冬天运送货物呢?”
“哼,你问到关键之处了……你以为这是今年第一趟啊?这已经是本年第三趟了!”
“为什么要运三趟呢?”
“因为前两趟都被劫了啊!”
“……”这时候吴骚才明白这趟任务的严峻程度,以及范将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真正原因了。
看到吴骚脸色变得凝重了,王翦又想鼓励一下吴骚了——毕竟任务已经接下来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时候泄了气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不过是几个毛贼——当然,比一般的毛贼厉害啊。但是吴将军有这样的盖世武功在身,相信只要不放松警惕,定会有惊无险的。”
“这几个毛贼……是什么来路?一共有多少人?武器装备如何?”
“都不清楚……前两趟送货的军士一个都没回来。就算没被贼人杀死,想到回来也是一死,可能就都各自逃命去了。”
吴骚心想从王翦这里应该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就握住王翦的手说道:“感谢王将军的肺腑之言。吴某与王将军虽然相识不久,但已经情同手足。这一次分别后不知还有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吴某斗胆送给王将军几个字:贪财好色。”
“贪财好色?”王翦一脸的问号,以为吴骚在说笑,可他那严肃的表情又不像在开玩笑。
“正是。王将军此后会军功显赫,平步青云。而秦国历年位高权重的大将军、相国都没有好下场——想想商鞅、白起、范睢的结局就知道了。待到王将军军权独揽之时,一定要记得我这四个字‘贪财好色’,定能保将军平安终老。”
王翦虽然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但是吴骚说得有鼻子有脸,他不禁在心里把这几个字反复品味了几遍。
与王翦分别后,吴骚回到家中。他想把司马崔夭、黑夫、白风三个都带上,跟他们说了这次的任务后,黑夫和白风都脸色凝重,表示了对此行的担忧,但跟随吴骚的决心还是坚定的。司马崔夭却一脸喜色,他连声说道:“好!好!好!去咸阳有前途!吴将军一定能够平步青云!”
难搞的是月姬和芈阑两个。吴骚刚一开口说要去咸阳,要把她们两个撇在家里,姐妹俩就梨花带雨地抱头哭成一片。
“我一到咸阳,就接你们过去。最迟不晚于明年夏天。”
姐妹俩哭得更厉害了,怎么哄都哄不好。写姐妹俩这时候的心情,最合适正是那句诗:“明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吴骚自知离别之痛,比起旅途劳顿、甚至深陷险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到最后还是心软了,答应带着她们俩一起去。月姬把她的父亲和兄弟、两个姐姐都接到庄园里,打理庄园里大小事务。
一切事情看起来都处理的顺利、妥当,但吴骚心情始终轻松不起来。他有一种预感,此次咸阳之行旅途不会平静。
注:
[1]吕不韦在公元前247年秦王嬴政登基时拜相邦,公元前237年被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