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城粮草被烧掉了,饮用水可能也用于救火而消耗完了。援军迟迟不来,死守孤城只能做出无谓的牺牲。孟将军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城中成百上千无辜的百姓考虑考虑吧?”
吴骚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观察孟将军的脸色,见到孟将军脸上露出犹疑之色,便趁热打铁说道:“如果孟将军率军投降,我保证秦军对城内军民秋毫不犯!不但不乱杀一人,而且严令禁止抢劫财物,仅仅接管本城的军务。若秦军有违令者,就地正法!”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凭什么相信你?”孟将军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吴骚。
“我没有指望孟将军相信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所以,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交给孟将军一个信物——更确切地说,是人,不是物——以打消孟将军的疑虑。”吴骚不紧不慢地说道。
“交给我一个人?什么人?难道是你自己?”孟将军一脸的狐疑。
“不是我。把我自己交给孟将军,孟将军肯定不放心——特别是在见到了我的这些小手段之后……”吴骚望了一眼还满地躺着叫唤的卫兵说道,“我把城外秦军的最高统帅交给孟将军。”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把城外秦军的最高统帅交给我???”孟将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样的,你没有听错。城外秦军最高统帅姓孔,是一个刚愎自用的草包。他一向嫉妒我的才能,处处打击我、压制我。只要我与他之间有任何分歧,他都会不顾事实与大局,动用一切力量来反对我。这次我们对于下一步的破城计策又有不同意见了:我认为应当通过谈判的方式让守军有条件地投降,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大部分将士都赞同我这一观点;而孔将军则坚持要尽快不计一切损失地强攻破城。最后孔将军假惺惺地作出大度让步的姿态给我下了一个套:他给我三天时间,让我促使守城将士向秦军投降;若是办不到,三天之后秦军将发起强攻。”吴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因为信息量很大,要给孟将军一些反应、消化的时间。
“也就是说,”孟将军歪着头沉思了一番,说道:“秦军屠城杀降,臭名远扬,吴将军很难取得我军的信任,让我军放弃抵抗直接投降。孔将军明明知道这些事实,还给吴将军下了三天期限的通牒,就是想用吴将军的失败来证明吴将军的无能。而吴将军呢,想要将计就计,把孔将军作为人质交给我们,促成我们有条件的投降,成就了自己,同时又打击、羞辱了孔将军。”
“孟将军果然智识过人,佩服、佩服!”吴骚很高兴孟将军非常准确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心想:“即使跨越了两千多年,聪明人之间的交流还是毫无障碍。”
“可是……吴将军如何把孔将军交到我们手里呢?总不能直接把他绑了送过来吧?”孟将军担忧地问道。
“当然不能这么办了。这件事情要做成,必须用完全秘密的方式行动。我今晚来这里,也只有我一个贴身心腹知道。”吴骚说道,“我是这么计划的:明日孟将军派一名信使出城,交给孔将军一封信,表示想要投降,但希望双方主帅先在城下谈好投降的条件。孔将军无有拒绝之理。待双方谈判之时,贵方可以提出较高的投降条件,例如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抢夺城内军民财物、城内居民拥有完全的行动自由,等等。孔将军必然会拒绝。然后孟将军即可突然发难,将孔将军绑走。”
“妙计,妙计!”孟将军拍手赞道。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担忧地问道:“鄙人可没有吴将军这等盖世武功,届时要是斗不过孔将军的卫士,可如何是好?”
“哈哈,这个好办。首先,孟将军可不必亲自出马,孔将军并不认得孟将军。孟将军尽可在军中遴选武艺高强之士代替孟将军去谈判。其次,孔将军身边的贴身卫士都已经被鄙人收买、掌控了,我会事先指示他们,到时候只装腔作势比划两下,不作真正的抵抗,配合孟将军的绑人行动!”
“好了,有这第二条我就完全放心了。我会亲自出马。只要对手不是吴将军,对付其他人鄙人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万一要是孔将军完全答应了我们提出的条件呢?”孟将军问道。
“据我对孔将军的了解,他不可能答应这些条件的——这些条件在他看来显然太‘嚣张’了——不过,万一要是孔将军答应了,你也还是可以照绑无误的嘛:口说无凭,留个人质!”吴骚笑道。
孟将军也笑了:“吴将军手段太高明了!孔将军与吴将军作对真是自不量力……那么,把孔将军绑到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吴骚答道:“下一步,孟将军就只需坐等秦军来主动要求谈判了——只是要看好孔将军,别让他跑了就行。既然最高统帅都被抓了,那么与秦军谈判就好谈条件了。到时候我代表秦军来与孟将军谈判,孟将军先前提出的条件我将全盘接受,孟将军对孔将军的控制将持续到秦军实现所有承诺为止。我也正好当场宣布秦军入城之后的需要遵守的纪律,以及违反纪律的后果。”
“如此甚好,甚好!吴将军安排得非常周到。孟某代全城军民写过吴将军再生之恩德!”孟将军非常感动,拱手便要跪拜吴骚,吴骚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
“孟将军且住!此等大礼吴某承受不起!吴某此番行动都是为自身利益做考虑的,并无恩于城中军民。”吴骚解释道。
“孟某不是为吴将军的善心而谢恩的。不论吴将军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情如能做成,城内军民可免灭顶之灾,吴将军已经功德无量了!何况孟某并不相信吴将军全出于私心——适才孟某有眼无珠,让卫兵对吴将军痛下杀手,吴将军却冒着极大风险,只做最基本的防卫,未伤及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孟将军这时候看了一眼周围的卫兵们(这些卫兵现在已经捡起了武器,站回了原先位置),说道:“你们还不谢过吴将军不杀之恩!”
“谢过吴将军不杀之恩!”十几个卫兵齐声说道。
“好了,你们退下吧!”孟将军命令道。卫兵听令全数退去。
孟将军含泪继续说道:“孟某虽无大才,但看人还是很准的……虽然与吴将军初次相识,但孟某能感知到吴将军那仁爱慈善之心……”
吴骚也被孟将军这番话感动了,转过头去,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孟将军继续说道:“孟某苦守此城十多日了,韩军实力与秦军相差太远,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战争……孟某想到城破之日,城中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惨遭秦军屠戮,就忧心似焚、夜不能寐!现在吴将军给了全城军民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实在也替孟某解除了一大心病!”孟将军跪拜不成,拱手作揖深深鞠躬。
吴骚也赶忙回礼,说道:“孟将军,即是如此,我们同心戮力,尽量把这次行动做到完美!”
“吴将军请放心,孟某一定全力以赴。孟某此时已经完全信任吴将军,即便让孟某直接开城投降,孟某也愿意。”
“那还是不行。孟将军信得过我,我还信不过我带领的那些秦兵呢!”吴骚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吴某先行告辞。明日依计行事!”
“好,好!孟某送吴将军出城!”
“不必了,不必了。我还是原路返回的好。”
孟将军立即反应过来了,笑道:“那孟某就不远送了!”
于是二人拱手作别。吴骚还是原路翻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