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个人大声叫喊驱赶着马一路狂奔,一边还不断用鞭子抽马,看起来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那人骑马拐了一个弯,站在吴骚的位置看过去不再逆光了,吴骚看清楚原来马上的人是黑夫。因此,他断定黑夫肯定带来了紧急的军事命令。
果然,黑夫远远看到了吴骚,在离吴骚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勒马减速,马还没停下来,他就跳下马来,向吴骚行礼,喘着粗气说道:“五百主,有……有紧急情况!范将军……急召,请火速去军营!”
“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不太清楚。可能是有紧急战事。”
“好,我去准备一下。”
吴骚骑上黑夫的马,一路往家奔去。黑夫在后头跑步跟上。
月姬在楼上望见吴骚骑马飞奔而来,料到有事情发生,赶紧下楼来迎接吴骚。她关切地问道:“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有战事……可否请月姬帮我收拾一些随身衣物,我即刻便要赶去军营。”
月姬听罢,转身进了屋子。几秒钟后,月姬拎着一个大布包出来,把那大布包递给吴骚,说道:“将军的随身衣物都在这里面了。”
“怎么这么快?!”吴骚一边接过衣物,一边惊奇地感叹道。
“妾知道将军随时可能要出征,所以提前准备好了。”
“你想得真周到……”吴骚充满谢意地说道,转身就要走。
“将军……”
“怎么?还有事么?”
“将军不吃早餐了么?”
“来不及了……”吴骚又要转身。
“将军……”
“又怎么了?”吴骚有点儿不耐烦地又转回来,才发现月姬两眼已经泪汪汪的了。他赶紧把包放下,走过去把月姬轻轻抱在怀里,安慰她说:“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月姬能跟随将军一起去么?”月姬把头埋在吴骚怀里,半娇半嗔地说道。
“那恐怕不行……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很危险的。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吴骚用两只大手轻轻抓住月姬的肩膀,把这只小猫咪从怀里扒出来,看着她的眼睛哄道,“再说,这个家也离不开你呢!”
看来后面这句话唤起了月姬的责任感,她扭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庄园,然后温柔又坚定地说道:“月姬盼望将军早日归来!”
吴骚迅速地在月姬微微上凸的嘴唇上亲了一口,没等月姬脸红,就转身出门了。黑夫和司马崔夭早就备好马在门口等了。吴骚接过黑夫递过来的缰绳,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枣红马甩开蹄子跑了好一阵,吴骚估摸着月姬再也看不清楚他了,才回过头去看,发现月姬还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吴骚离去的方向。吴骚心中产生了一种不舍、幸福、悲伤、快乐、痛苦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觉。他赶紧扭过头打马飞奔而去,不想让黑夫和司马崔夭看到他的表情。
不久三人便赶到了军营。范将军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五百主以上的将领参加,司马崔夭和黑夫自然是没法参与的。
吴骚由卫兵引入了会场,发现人已经到了不少。不过他这次不是最后到的。过了两分钟,所有人都到齐了。
“各位,”范将军清了清嗓子说道,“把各位紧急召来,是因为有紧急军情。孔将军奉命率军攻打野王,本来预计三日之内攻克,现已苦战十日,我军死伤惨重。战事拖延下去对我军极为不利——士气日渐低落,而赵军也随时可能增援守城的韩军。应孔将军之请,上级要求我们至少派一千人增援。由于屯留防守形势也非常严峻,可能随时要面对赵军的骚扰和突袭,我考虑派出一千人是我们能够增援的上限……有没有哪位将军自愿率军出征?”
范将军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各位将领,底下一片沉默。
吴骚能够理解这种沉默:攻城战本来就难打,孔将军的挫折更加证明了这一点;在这样的情况下领命而去,即使最终获得了胜利,很可能也就是个惨胜,斩首数与己方伤亡数相抵、保住当前的爵位,就是不错的结果了;而如果最终失败了,必然要降爵问罪。
吴骚自己也不想去。他虽然对于爵位的高低没有那么看重,但是他不想杀人。此前杀人都是在自卫的场景下被迫还击,而这次要他主动去进攻,去杀那些与他无冤无仇、也不威胁到他生命安全地人,他却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这沉默尴尬地继续着,范将军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那我就开始点将了!”范将军挺立了身子,眼光在各位将领脸上游走,大家都很紧张,害怕点到自己,会场静悄悄的,吴骚似乎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动的声音。
“王将军!”范将军的目光停留在一位年轻军官的脸上,吴骚顺着范将军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位中等身材、圆脸、宽额头的年轻人,估摸着不到三十岁,八字胡,眼神敏锐而坚忍,听到范将军点他的名,他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忧虑,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王将军行事谨慎,谋略过人,定能担此重任!”范将军继续说道。
“愿不负范将军的期待!”王将军作揖道。
范将军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吴将军!”
吴骚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在安慰自己说:“也许还有别的姓吴的将领呢?”但是他去看范将军的时候,见范将军明白无误地带着微笑注视着他,于是心中的那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了。
“吴将军非常年轻,但是却创造了以一敌五十而全歼敌军的辉煌战绩,这在我们战无不胜的大秦铁军历史上都是没有过先例的!”范将军说道,语气里带着些夸耀与自豪,如果吴骚没有误会的话,可能还带着点挑衅的质疑。“吴将军是我们屯留驻军的骄傲,期待吴将军为我们带来更多的荣光!”
吴骚本想谦虚一下,但他担心这种谦虚会被解读为逃避或者胆怯。事到如今,率兵出征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不如少费唇舌,干脆接受了就算了。
“谢范将军信任!吴骚尽力而为!”
“很好,很好!”范将军如释重负地说道,“战事吃紧,两位将军各自统领五百人,尽快领军上路。遇事不决,由王将军裁定……王将军作战经验更加丰富一些。”范将军可能怕吴骚有什么想法,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不过这最后一句倒是让吴骚松了一口气。
很快散会了,其他将领都表情轻松地走了。王将军也出了会场准备离开,吴骚一路小跑赶上去,说道:“王将军留步!”
“吴将军有何事?”王将军停住脚步问道。
“王将军如何看这次战事?”
“难……野王城沟深墙厚;守军是韩军精兵,士气高涨;城内粮草充足……孔将军并非等闲之辈,苦攻十日不下,足见其难……”
“这么说,难道我们注定要失败了?”
“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希望……”
“哦?愿闻其详。”吴骚赶紧问道。
“我军实力明显超过敌军,敌军所恃仅一高墙而已。我军保存实力,围而不攻,待城中粮草耗尽,城自然不攻而破。”
“若时间一长,敌军搬来救兵呢?”
“围城打援,对我军极为有利。”
“将军几句话令我茅塞顿开!这么说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里?”吴骚兴奋地问道。
“唉,”王将军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孔将军急于建功,恐怕听不进去我的意见……”
吴骚这才明白了这场攻城战真正的难处在哪里。“王将军,敢问您的全名是?”吴骚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王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