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忘冲击先天境失败后三年,徽州远宁县,夏末。
整个大地铺满了沉甸甸的金黄色,细细看去,整片整片的金黄色被田埂分割成了一块一块不规则的形状。
细小的田埂却截断不了风的脚步,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行走在稻尖,从一块稻田走向另一块稻田。层层叠叠,像一圈涟漪向远方扩散。
每一块稻田的稻子内都藏着一个弯着腰割稻人,顽皮的孩童奔跑在田野间追逐着四处逃散的蚂蚱。
田间不时传出割稻人担心的呼唤,顽皮的孩童肆意享受着童年的欢乐时光,对家中长者的担忧呼唤置之不理。
由韩忘遗泽带起的血雨腥风却是吹不破这宁静时光,江湖离这些普通人太遥远。
好收成就是普通百姓的天,他们总在盼望,每年风调雨顺,偶尔失望,也只是化作几句低声的咒骂。
不像江湖人,愤怒都付诸与刀剑,见血方归。
远宁终究是个小县城,小到无法让打马而过的江湖人士停留。
偶尔有江湖人士经过,总能引起当地人的议论。老者总是以此举例,细说以前的见闻。
年轻人总是吹嘘,过往放弃踏入江湖的机缘。孩童总是神往,目送江湖过客骑马消失的远方。
江湖人偶然闯入的涟漪总在女人们呼唤回家的声音中渐渐消散。
由白墙青瓦构筑而成的远宁县就这样沉默的矗立在大片大片的金黄色里,穿城而过的远宁河水裹挟着落在水面的炊烟向前流着,缓缓地把天光拉入黑暗深处。
此刻,通往远宁的官道上,一顶大红色的婚轿由四个轿夫抬着车沉默而快速地向远宁县行进着。
婚轿前方一个提着贴着喜字红灯笼的小厮边快速走着边招呼着扛着农具日落归家的农人:“麻烦让让。”
农人看着即将进入远宁县城的婚轿,三三两两的讨论起来:“这就是雷员外新纳的小妾吧?”
“必定是了,提灯笼那年轻人不就是雷家的德子嘛。”
“听说员外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不少精贵的瓷器。”
“树山老弟,你家挨着雷员外的后院墙,有这回事吗?”
“那可不是,虽然中间隔着一条街,员外夫人的声音可真是大。最近倒是安静了不少,不过老是听见雷家丫鬟的哭声。”
”员外夫人平时对人那么和善,没想到这事让她失了平时的气度。”
“呸,不知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可别夺了员外夫人的正室,员外夫人对我们如此照佛,上天可别如此对待她。”
“听说是雷员外在梧州经商时遇到的青楼女子,这女子已有身孕,所以才把她接到我们这里。”
“这可瞎说不得,雷员外这么多年都没有纳妾,怎么会突然纳一个青楼女子。”
“真可是真的,我们家那个经常和员外家张姆姨一起纳鞋底,张姆姨告诉我家那个的。”
“……”
此刻雷家的正门外,一个身着金色铜钱花纹员外服的矮胖男子正焦急的等着,不时望一望婚轿来的方向。
待婚轿渐渐从街角显露形状,这个男子突然放松下来,刚才的焦虑表情消失不见,笑容扩散到圆脸的每个地方。
婚轿来到门前停了下来,德子赶紧上前对男子说道:“老爷,二主母接回来了。”
“快,进门。”
“老爷,这是大门。”
“废话,当然是从大门进。”
这男子便是众人口中的雷员外,待将婚轿让进家门,停放在大厅外的庭院中间,雷员外便高声喊道:“来人,给四位力士准备饭食,赏银。”
待吩咐完毕,立马有家仆将四轿夫从偏厅领向后院。
“德子,这一路幸苦了。”见轿夫被领走,雷员外转头对德子和颜悦色的说道。
德子躬身作揖回到:“老爷,那边让我带一句话:好好照顾二主母,让她勿念娘家人。”
“嗯,去吃饭领赏吧。”
雷员外挥手赶走德子,四下已无他人。他来到轿前,未掀开轿帘,说道:”夫人,一路辛苦了。“
婚轿内伸出一只纤细素手,轻轻拨开轿帘,探出头来。
这是一个约三十岁年纪的妇人,身着红装却未披红盖头,一张清丽素雅的瓜子脸,眉间似乎结着淡淡的愁怨。
待看到雷员外的胖脸的时候,眉头渐渐舒展,愁怨散开,对雷员外展颜一笑:”久侯了“。
她走出轿厢,长长的衣摆展开,虽她着雍容的红装,但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的身形依然无法被遮掩。
“以这种方式入门倒是委屈你了。”在女子打量四周环境的时候,雷员外站在她背后说道。
女子轻轻一笑说道:“这里环境倒是不错,这几年确实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倒是不错的选择,你费心了。”
雷员外小妾归家的消息还未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便传遍了整个远宁县,远宁县的百姓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妾十分好奇。
想看看这个女子是什么模样,让年届四十的雷员外从未二娶的雷员外破例,让善良贤惠的员外夫人大发脾气。可自从进入雷家门之后,这个女子便从未出现,连上门拜访的客人都未曾见得一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再传出员外夫人发脾气的声响。据雷府的丫头向外透露,现在两位夫人的感情日渐浓厚,情同姐妹。
这让远宁人对这位外来的妾愈加好奇,成为与远宁人茶余饭后经常的谈论内容之一,这位女子就这样渐渐的融入了远宁人的生活中。
日子就这样向前走去,这位神秘的夫人也不再被人经常提起,只有那当时遇见几位婚轿的农人还偶尔吹嘘。
岁末,大雪
腊月初十,雷员外府里突然响起阵阵忙碌的惊呼,随即不久大门打开,一个小厮了跑出来,向着远宁县有名的产婆家跑去。
还未进产婆家门便高声呼到:“张姆姨,快收拾好东西跟我去雷府上,我家二主母要生了!”
张姆姨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一个身着雷府下人服饰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扶着她便向外走。
“等等、等等我的箱子还没拿。”张姆姨刚回过神,发现自己已在家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