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岫沨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糟糕极了。
原本只是去白染鱼那确认一下春宴的情况,但却话赶话越说越乱,最后竟然还又被他亲了?
她缩进被子里,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问自己,“萍水相逢,掌柜和厨子的关系而已,叫他收敛一些也就罢了,干嘛说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她想不通,白染鱼像个迷,处处叫人无法理解却忍不住探询。
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是不是意味着她病得更重了?
这一夜她没睡好,醒来后又忙着准备八珍阁重开事宜,和白染鱼商讨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好像已经把这些抛诸脑后了。
白染鱼也再没有做什么唐突之举,那一夜的争吵和吻都被他们有意避过不谈。
三日倏忽而过,八珍阁正式重开。
别家酒楼开张都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八珍阁倒好,整个大堂安静得诡异,一干食客屏住呼吸,深怕惊扰了什么。
但吕岫沨不怕,因为他们不想惊扰的人正是她。
她的面前,摆着数张方桌拼成的大桌,桌上是今日菜牌上所写的“八珍阁限量春盘”,一共九种,每种又可与其他互相搭配,总计九九八十一种。
她的身旁,则阳和祝文鸿分立两边,则阳手捧香炉,紧盯着炉内的那炷香,祝文鸿手托算盘,嘴抿成一条线,二人仿佛左右护法,为吕岫沨保驾护航。
她的背后,是随时听候差遣的引菜人们,她们身后通往后厨的门外,挤着偷看大堂的采办和扫洒,独独白染鱼,坐在二楼的雅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吕岫沨一身葱绿长衫,桃红纱裙,十分应季。她卷起袖子露出一段雪臂,持筷夹起盘里的薄饼,盖、扯、绕,三两下便卷好了熏肉,又端起青瓷碗里的鲜白羹,一口饼一口羹,牙齿碾碎熏肉,油脂被饼吸收,送上一口白羹,油腻大去,只留肉香。
而后再进春盘,过一遍草长春来的水灵灵,立刻清爽无比。
左一盘荠菜香椿,右一盘茼蒿榆钱,看似随心所欲,实则都是白染鱼精心改良过的搭配。
她嘴上细嚼慢咽,手上的动作却无一丝滞涩,卷饼、喝汤、吃菜,一气呵成,愣是把吃菜变得像兰花拂穴般流畅轻柔。
“咦,这身法……”白染鱼蓦然想起,这不是拂秋霜吗?他见吕岫沨用过两次拂秋霜,每次使来都柔若无骨,若不是寒气逼人,内劲霸道,倒是很想被多摸几下。
一时之间,堂内只闻吕岫沨尝野菜时的脆响,和食客们此起彼伏的口水吞咽声。
活色生香——白染鱼倏然想起这个词,吕岫沨吃菜向来投入,那种一门心思吃,一本正经吃的气质,才是勾起人食欲最大的力量。
“一炷香时间到——”祝文鸿唱道,则阳举起香炉,果然已经燃尽,吕岫沨的这一顿也恰好吃完。
“诸位请看,八珍阁的春盘绝没有任何问题。”吕岫沨站起身,一扬眉,唇上不留一丝油渍。
霎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怒视人群中几个面目不善的人,刚刚就是他们扬言王府酒楼的春盘有问题,八珍阁又如何保证春盘安全。
吕岫沨亲身试菜,不仅证明八珍阁的春盘没问题,更让众人肚内的馋虫叫得厉害,大家纷纷四散开来,七嘴八舌说要吃春盘。
八珍阁众人卯足力气,收拾的收拾,点菜的点菜,推介的推介,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早就做完菜的白染鱼,一身轻松,噔噔噔跑下楼,凑到吕岫沨跟前猛夸了一顿她刚刚吃得多好看,吕岫沨却一脸“这也需要夸?”的表情。
她无暇搭理白染鱼,四处提点伙计何处哪位客人被遗漏,又亲自问候老客,和新客攀谈,虽不能语笑嫣然,倒也宾主尽欢。
她扫视一圈,来的客人中有不二山庄的托儿,自然也有老主顾和新客人,剩下都是些挑事拨火的,想来应是平王的人。
吕岫沨轻哼一声,运起传声入密,叮嘱伙计们不要和那些人正面冲突,她不怕他们挑事,只怕大家被气得怒火上头,反砸了自家的场子。
白染鱼只当她是在发呆,还伸手放她眼前挥了挥,结果手被左护法则阳不客气地打开:“小姐忙着呢,别捣乱。”
干嘛啊这是,飞鸟尽,良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