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岫沨猝不及防地病发了。
只是一瞬间,活生生的人仿佛变成冰雕,任凭白染鱼如何呼唤,摸她的手,掐她的脸,假装要吻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一刻白染鱼才真的相信,她有病,而且病得很严重。
回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白染鱼竟觉得良心好痛……他堂堂纨绔,初见便轻薄一个病人,之后还暗暗计划报复她,虽然目前还没有成效,此刻想来,幸好没有。
吕岫沨行事雷厉风行,偌大的酒楼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付起他来轻松写意,那样的强大,所以他才从没有把“有病”这件事当真。
窗外仍在下雨,他把吕岫沨送到一心斋好几天了,吕岫沨却一直没有醒过。
这些日子白染鱼在八珍阁、一心斋之间两头跑,既担心吕岫沨的身体,又要提防平王有什么动静。
奇怪的是,这么久了,平王居然没有作妖,难道当初他只是心血来潮才和八珍阁作对?
“掌柜的,吃饭啦,再不起来菜就凉了。”
白染鱼打开食盒,喷香的热气徐徐升起,换做往日,一闻到香气吕岫沨就会脱口叫出金陵菜“金汤豆腐,荠菜老鸭煲”的名字,可现在她只是昏睡在床上,不知何时会醒。
游子休给吕岫沨针灸的时候,曾经宽慰过白染鱼:“她这次发病算轻的,不要哭丧着脸。吕姑娘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她的身体为了保护她,砌了个‘石堤’把她的七情围起来了,这样她就不会因为过去痛苦不堪,无法生活。但这七情就如大江大河,本该好好疏导发散,却被石堤拦住,时日一久,只得偃旗息鼓,所以她一直板着个脸,笑不会笑,哭不会哭。但这都是假象,七情仍在,只是被关着,岚岚说的那些话,牵扯到她的过去,好似在石堤上钻个洞,里头积蓄已久的七情那还不得激荡一下?”
白染鱼听得半懂不懂,岚岚则直觉自己罪孽深重,欢天喜地和人家叙旧,却闹得对方昏迷不醒,这叫什么事?
游子休却说,还要感谢岚岚的刺激,否则吕岫沨可能一辈子都缩在那道石堤后,假装自己很正常。
“何为正常?何为异常?情深不寿,还不如治不好没心没肺,长命百岁。”当时白染鱼这样反驳。
游子休没好气道:“若不是知道你为人,我会以为你在反讽。”
可白染鱼是真心认为,倘若七情会害得吕岫沨变成这样,倘若过去那么难以面对,那么干脆远离这些,统统放下,就像他游戏人间,不放一点真心。
“你问过她的意思吗,就在这瞎说?”游子休眯起凤眼,恶狠狠地道,“死了这条心吧,天底下就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那你倒是治好她呀!白染鱼好一番腹诽,整个人无精打采地趴在窗台上,他只是不忍心看吕岫沨自顾不暇还要扛起一座酒楼,为什么要这样累?
就因为那什么不二山庄的少主?
隐隐有一股酸涩的味道在他心尖缓释,白染鱼猛地摇摇头,略过这些咬牙道:“吕岫沨啊,你说你,对自己好点不好吗?为了情不值得,为了酒楼就值得了?”他自言自语,也没指望吕岫沨能回答,归根到底都怪那劳什子不二山庄的黑心少主。
白染鱼发着呆想东想西,却见窗外一个人影急匆匆地向这边跑来。
仔细一看是则阳,她急得连伞都没打,一见白染鱼就脚步一顿,脸色一沉:“你怎么在这?”
“我,我……”该怎么解释自己旷工赖在这里?向来伶牙俐嘴的白染鱼哑了火。
“快回去,出事了!”则阳快言快语,“小姐醒了吗?”
白染鱼摇头,问道:“怎么了?”
“平王在我们对面新开了一家酒楼,”则阳伸手擦额头上的汗珠和雨水,“现在店里都炸成一锅粥了!”
“扶我起来。”床边传来吕岫沨虚弱但清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