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太后话音刚落,正殿大门就被重重推了开,殿门正中走进来一位少年,身着暗色龙袍,顶戴重金龙冠。步速不慢,却稳稳当当,一步一个脚印。
他路过大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倔强地站在殿中的小姑娘,不免驻足多看了几眼。
花青云也瞥见了他,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如果不是穿着龙袍,还让人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鸿……陛下,哀家不是令你于承泽殿歇息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太后不悦地皱起眉头。打从城楼回来,皇帝就一路不说话,此刻更是不听话地跑了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母后。”
皇帝双手紧握,向太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儿臣听闻,长公主发了失心疯,心中担心母后安危,遂着急赶来。如今见母后四下安好,儿臣便放心了。”
皇帝的声音还是小孩一般,脆生生的,十分稚嫩。
“殿下既已心安,便回去歇息吧。”
太后一个劲地想要赶走皇帝,可是皇帝依然没有回头的意思。
“儿臣以为,有人失心疯发作,母后与孩儿有侍卫环绕,尚且惊惧不安,何况这些手无寸铁、形单影只的人呢?事发突然,他们只是一时忘了礼仪,也是有情可原。”
“想不到,皇帝的消息,竟这般灵通了?”
太后冷笑了一声,失望地摇摇头:
“他们是挨杀挨剐,与你又有何干系?帝王之心,何故为黎民,更何况,你对抗的,还是你的母亲?”
太后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如此慈心,如何当一个谋策天下的皇帝。公孙家的这样的孩子继承大统,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母后说的不无道理,无论您是要打要骂,只要意在天威,就有道理。”
小皇帝丧气地低下了头,那是他的母后,就算心底里再不愿意承认,脸面上还是得给足。可是这次,他却没有退去。
他再次瞥见了花青云,那个腰背挺得直直的小家伙,太后面前铮铮不跪。
小小女童尚且有此傲骨,自己一代帝王,文武百官面前继承大统,居然连一句心里话都不敢讲,实在是太憋屈了。
不知道是哪根神经触动了,他居然敢当面反驳太后了:
“只是,只是稚童无辜,幼女无罪,无论如何,也不该拿她开刀。”
小皇帝指了指花青云,又冲太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花青云震惊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小皇帝。小皇帝与自己从未谋面,居然肯为自己求情,为了自己与太后抗衡?
太后也极为震惊。从过继至今,皇帝何时不是唯唯诺诺,凡事听命于自己,今日居然为了个名字都不知道的丫头,敢跟自己起冲突。
“好个幼女无罪。”
太后眯起眼睛,小指微微翘起,纯金镶翠的护甲轻轻颤动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这丫头,可真是厉害啊。这么点年纪,便勾引地皇帝忘了孝道,若是让她长大了,岂不是就成精了?
来人呐,后院有个枯水井,将她丢下去,也就算是了结此事了。”
太后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杀死一条生命,就像掉了跟头发一样简单。
“喂,你这更年期妇女,还有没有点节操啊!你儿子好心帮我求个情,怎么就我妖言惑圣啦。我看是你更年期发作,看谁都不顺眼吧。”
花青云当然咽不下去这口气,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她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十分慷慨地说:
“你还挺仗义。别怕,姐罩着你!”
她一边说,一边向前大踏了几步,吓得老太监连连后退,护住了太后娘娘。
“你当我先前是真心夸你啊?要不是为了我们能安然无恙,谁稀罕夸你。世上啥是最美的,心灵美啊心灵美。你这个样子,半老徐娘,嘴脸贼臭,保养地再好有啥用。
呸,啥也不是!”
花青云插着腰一通神骂,看得公孙冰满眼崇拜,望着那个小小的花青云,眼睛里仿佛闪着星星。花青云所言全是她的心里话,可她敢怒不敢言,听君一席骂,真呀真痛快。
可其他人却越听越害怕,就连左轮都悄悄地拽着花青云的衣裳。
“小丫头,你这样真是在找死啊……”
太后也没想到,这小姑娘逼急了,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破口大骂。
“真是妖女……真是妖女……”
太后喃喃念道,眉宇间愈发地凶恶起来。
“愣着干什么,拖出去啊!”
两个侍卫冲进太后寝宫,一个拽住她的胳膊,一个扯住她的小腿,轻轻一抬,便把花青云举到了半空中。
“不要,不要,你们放开她,你们快放开她。”
白月茹站起身来,双手护住花青云的脑袋,紧紧拽住,死死不放。
“谁敢护着,就一并扔进井里去吧。”
太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眼前这一幕,她已经看得足够厌烦了。身份低微的小丫头,就算剁了喂狗,又有何足惜呢?
正当她挥着手,催促侍卫赶紧行动时,一声大喝,打破了这场闹剧。
“慢着,我看谁敢!”
寝宫的大门再次被砰地一声推开。门口的侍卫手举长枪都拦不住,少年人硬闯寝宫的勇气。
“太后,花青云是我文王府上的,娘娘若有何疑问,大可直爽问臣,何必刀剑相向,伤了和气呢?”
公孙决满头大汗,却腰杆挺直,和花青云一样,立而不跪。
太后见他忽然而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了精神,冷眼打量着他。
“你府上的,丫鬟?”
她轻蔑地看了一眼花青云。
“她便是传言中,你回京路上捡回来的野丫头?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女孩,叫什么青云,以为靠一张巧嘴,便能青云直上了?
文王,这小丫鬟不懂规矩,哀家替你教训了吧。”
“她不是野丫头,她是臣的……臣的义妹。”
自打带花青云回了京,便一直浑浑噩噩地养在王府中,从未想过给什么名分,也未想过她竟会入了太后的眼,公孙决只好临机想了这个名号。
“呵……义妹。哀家无暇管你有何爱好,既是你义妹,你就该尽教养之责。”
太后威声说道,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公孙决。
“为何她也学着轻浮样,目无王法,在宫中乱窜。口无遮拦,冲撞哀家,这也是你教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