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哭了
“你究竟是在报复我们，还是在折磨你自己啊！涵儿，你要搞清楚，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是无法在改变了，所以……”
“是的，无法改变，就像我对严家的恨，一辈子也无法改变。”严一涵望着眼前的严子萧，唇角一点点往上扬，“无论是折磨自己也好，这条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理事长，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劳您大驾提点！”
“涵儿！”严子萧猛然用拐杖点地，然而，严一涵却只是一笑而过，从他身边而过。
就如同从来没有承认他是她爷爷一样……
深秋的风在傍晚刮得格外猛烈，树枝都咯咯直响，仿佛要晃断一切的束缚，拥抱自由，却依然伤神，寂寞的季节，它们无法努力挽留些什么。
有一瞬间，她忽然发觉时间真的过得好快，10年前的他还很健壮，10年后的今天，却发觉，风中的他真的老了，原来她在成长，他在慢慢变老……
微笑，波澜不惊。
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学会这样的笑，无论怎样，她都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却始终无法放开心，去接受另一种感情。
亲情，它究竟对她是否还有幸福的含义，她不知晓……
干燥的空气，即使是黄昏，却依然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怜子寒眯着好看的眸子，唇角的弧度不深不浅，悠闲的看着车，目光看似平静，却将四周的所有表情收入眼底，插在裤袋里的手，指尖刺进皮肤。
易一涵，太多的人会为你的到来，而发现改变，严雪晴会，北冥璇会，严子萧会，而他怜子寒，也同样会，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不知道。
琥珀色的眸子在夕阳中映衬着美丽的眸光，华贵优雅，慵懒至极！
“这孩子，还是老样子……”叹息声预示着这个曾经呼风唤雨的男人，真的老了。严子萧望着远去的身影，轻声对身边的人说，“徐管家，这件事麻烦你去处理下了！”
涵儿，你究竟要记恨多久，10年的光影，难道还不够吗？严子萧轻轻的摇头，转身和众人一起坐上了豪华的加长林肯房车，摇下车窗，望着原先少女消失的那条路，喃喃自语，“人一生又有几个10年，傻丫头……”
风渐起，很大。
吹乱了少女的发丝，短短的卷发，毛茸茸的，像颗小刺猬。望着天边的夕阳，不自觉的微笑，是谁曾经对她说过些什么。
她已记不清了。
那人的轮廓消失殆尽，模糊一片。原来人的记忆真的有限，在时间的渐行渐远中，原本一直以为念念不忘的事情，却在琐碎的生活故事中忘却，那样自然，和谐，却不后悔。
“小姐。”
夕阳美，却让人心疼。
“您来了。”微笑，却没有多言。严一涵侧头，注视着来人，白皙的侧脸隐在逆光中，隐隐约约，看得很不真切，却让人依然感觉，她是在微笑的。
徐子邵展露慈爱的微笑，眼角的皱纹因为少女的尊敬而舒展开来，“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
10年了，当她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时，他很是欣慰，曾经那个顽皮的丫头长大了。他还记得，她刚出生时，小小的，却神奇的能在出生的那一刻，睁开美丽的银蓝色眸子，就像她母亲，美好灿烂。
“徐管家……”她望着风中温暖如冬日暖样般的微笑，忽然很想哭，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多想告诉他，她很想他。她多么想要感谢，感谢有他的存在。
“小姐，你长大了。”徐管家看着夕阳中的小脸，那纤细的身影是多么的柔弱，眼中涌起心疼，虽然知道她已经很坚强，她并不如外表这般弱不经风，却还是忍不住像小时候，她小的时候那样，抱着她，哄她，“终于回来了，10年了，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小姐。”
“徐管家。”严一涵咬着下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多年不见，原来您也老了，眼底涌起泪水，再也无法像平时那样坚强，终于落了下来。伸出手，原本迟疑的动作，不再犹豫，紧紧的抱住徐子邵，“徐管家，徐管家……”
一声声，除了像个孩子一样，却无法再伪装成一个成长的人，这一刻，她多么想要倾诉，倾诉这10年来，对这位逐渐年迈的老人的思念……
这份感情，是多么深刻，您是否知道，没关系，无论您是否体会，此刻我就在您的身边。
“小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欣慰的笑了，却还是止不住热泪盈眶，原先在校门口，他就多么期待她能唤他一声。
原来思念的不止是他，她也亦是如此。
严一涵倔强的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住徐子邵年迈的身体，那逐渐佝偻的背，那悄悄花白起来的发，那滋生的细纹开始加深，而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她的宠爱，那眼底流露的浅浅幸福，让她的心温暖了，却也酸涩一片。
“徐管家，我想你了！”
是的，她想他了，很想很想。原来您的岁月见证了我的成长，原来时光让我们都开始改变，原来您的青春为我而流逝，交换了此刻我的美好岁月。
原来，思念也是一种温暖。
浅浅的，却很深刻，矛盾却不冲突，平静和谐，带着琐碎的故事，填满我们彼此拥抱前的心，直到它开始溢出，却依旧无法停止。
“小姐，真的决定不回去。”
江边，徐子邵扶着栏杆，望着斜靠在栏杆上的少女，那唇角浅浅的上扬，让他明白，她始终无法放下。
恨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放下恨又需要多少勇气才可以做到。
“对不起，徐管家。”严一涵放在栏杆上的手，轻轻握紧，微笑着说，“很多事情，不是说放就放的，回去，却失去了我10年前离开的意义。”
“小姐……”
“如果回去，我就要放弃这10年来的痛，这些，我无法舍去，因为知道，严家对我而言会更痛，那里有太多回忆，给了我幸福，也给了我伤害。”
“我曾经有多么可笑的相信严家，因为在那里，我真的感觉到人活着是多么美好，然而，当心底滋生的幸福，当它开始发芽，并且逐渐成长，他们却硬生生的扯掉了我的幸福，甚至连根剔去！”
风中，她微笑，波澜不惊，眼底的伤痛却无法在眼前的老人面前掩去。
江浪拍打着石岩，溅起一朵朵深蓝却雪白的浪花，很美，却过于短暂，然而接连不断，却依然可以美丽的炫目！就像钻石，很耀眼，很璀璨。
有一刻，她忽然想起一个少年笑容，灿烂却美好。
严家大厅。
佣人们纷纷上菜，红白相间的格子餐布，带着温馨的田园风格，别致的刀叉，精致的玫瑰花放在细长的颈口花瓶中，典雅的装饰了长桌的气氛。
优雅的红酒倒入透明的水晶酒杯中，散发出一片芬芳的香味，混合着玫瑰的味道，香甜而诱人。
正中间坐着严家老爷严子萧，两侧分别坐着年轻的人。
左边是严雪晴和北冥璇，右边空了一个位置，旁边是微笑着的少年怜子寒，除了还在公司加班的严闵熙，以及在美容院做全身按摩的严家夫人——徐研！
“徐管家还没有回来？”严子萧拿着拐杖，面无表情的问着佣人。
“没有，老爷。”
静悄悄的大厅，瞬间变得更加安静。
佣人们正襟危坐，怜子寒却依然笑得华丽而妩媚，喝着红酒，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懒洋洋的开口，“用餐吧！”
老爷子严子萧没有吭声。
严雪晴却说了，“爷爷，用餐吧！我们都饿了！”虽然她不理解，为什么要让徐管家去请易一涵吃饭，但她却懂得，现在她还是少说话为妙，免得惹老爷子发威！
向来，他对她都是一脸冷漠。
“可以上主菜了。”怜子寒淡淡的对身后的佣人吩咐道，没有看严子萧。
“子寒！”严子萧有些严肃，脸色不是很愉快，但语气也稍显柔和。
怜子寒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严子萧，笑笑说，却没有多余的温度，“既然现在还不来，想必她也不愿来了，何必浪费大家那么多时间呢！”笑容浅浅淡淡，却依然嚣张，“你说呢，爷爷！”
那声爷爷，咬得很重。
严子萧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良久才说，“用餐吧！”
大厅很安静，然后佣人们来来往往，逐渐热闹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香味，却有些凝固，谁都有些僵硬，唯独两个少年。
怜子寒悠闲自在，笑容却一片微凉。
北冥璇清澈的眸子有些迷离，唇角的弧度一直维持着优雅的礼节，弧度不深，却也不浅，只是眼底的眸光却有些漠然。
恍惚之间，他忽然很想知道，那个女孩，究竟有什么魔力让每一个人都开始失去自制，甚至连他也在不知觉间，对她开始放不下……
夕阳开始黯淡，夜晚开始降临。
“谢谢您，徐管家。”少女的微笑很真诚，拿下架在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顺手扯下假发，清浅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似乎一直以来，都忘了对您说这句话。”
“但愿还不算太迟。”
风，很大，卷起的浪花在半空中盛开美丽的栀子花，大片大片消逝在晚霞的余晖中。
“不会，小姐。”
慈爱的微笑泛起伤感，却止不住幸福。徐子邵站在江边，望着少女越走越远，那纤细的身影，让他刹那间落下泪来。
欣慰，酸涩的幸福，以及疼惜……
徐子邵望着逐渐消失在江边的那抹身影，良久才转身，望着来临的夜晚，起步向严宅走去，逐渐苍老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傻丫头，如果累了，记得还有徐管家……”
傻丫头，如果累了，记得还有徐管家……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如果可以，其实她也想放下……
这样就不会活得很累……
只是，谈何容易……
掏出钥匙，悉悉索索一阵，打开别墅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
“爱尔维？”摸索着开关，啪的一声打开电灯，严一涵试探性的唤道，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她的回音，空空荡荡……
她站在明亮的大厅，脑袋一片空白，随即沉默良久。在茶几上放下小提琴，巡视四周，猛地，开始疯狂的跑上楼，推开卧室的门，里面一片冰凉！
整个房间没有一丝生气，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一般。心猛然一沉，有冰冷的风不断的灌入，冷的她开始颤抖，难道……
她倔强的咬着嘴唇，从房间开始找，一遍一遍的跑过厨房，浴室，书房，客厅，阳台……没有人，没有人，完全没有人！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一种恐惧几乎占据了她整个心脏，熟悉的痛开始蔓延……
她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忽然没有安全感，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温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即使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但她也无法就这样放手……
“为什么要离开？”
倔强如她，终于还是无法压抑，身体顺着墙壁无力的滑落。
原来，她还是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他都不要她了……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永远。
冰冷的夜晚，未关的窗户，风吹进室内，吹在她的身体上，冷的她几乎哆嗦，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小脸无力的埋入膝盖，有凉凉的液体滚落下来。
大厅，明亮的灿烂，她孤零零的抱着双膝，长发散落在腰间，安静的像个受伤的洋娃娃。这里没有人了，她再也不需要伪装坚强，但却也习惯性的学会拥抱自己。
这样，一切都会过去。
只是，为什么还是很想哭，很想很想。明明说好要坚强，明明告诉自己，要活的开开心心，明明没有关心，她还是可以照样做自己的事情，可是……
为什么心还是会很痛很痛。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玄关处传来。
严一涵猛然抬起头，来不及擦干脸颊边的泪痕，银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门边换鞋的少年，他回来了？
爱尔维希换好鞋，抬起头，微微一怔，墨色的黑发划过幽深的眼睛，如墨的眸子美丽如深邃的黑夜，他站在原地。
“严……一涵。”
那一声迟疑的呼唤，彻底毁灭了她所有的理智！
“笨蛋！”严一涵止不住哭出声来，站起身，冲向少年修长的身影，狠狠的抱紧，很用力很用力，大声的喊道，“笨蛋笨蛋！爱尔维是世界上的大笨蛋！”
爱尔维希微微一怔，身体猛然一颤，反射条件的想要推开她。
“不要！”
少女的声音很倔强，抱着他的腰，手抓的很紧很紧。
他不由放慢了动作，手指在触及到她的肩膀时，僵硬在半空中。
“让我抱一会儿，爱尔维，就一会儿。”她的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前，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够感觉到少年温热的体温，忽然就很安心很安心。
手指在空气中来回握紧，又松开。
良久，少年僵硬的拥抱住怀中的少女，没有言语。
“谢谢。”微笑，严一涵感激的抿嘴笑了，眼泪却止不住从眸子里坠落，就像星辰一样，璀璨而美好。深深的呼吸，紧紧的拥抱。
谢谢你，爱尔维，真的感谢有你！
浅浅的泪光划过眼底，少女的眼泪渗入少年薄薄的衣料，湿了少年温热的肌肤。
“你……哭了？”
生硬的语气，格外失措。话一出口，爱尔维希就微蹙起了眉头，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