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傅佗提出非娶公主不可到结婚,没经过几天时间。那一天,满城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傍晚,宫中。一身大红色吉服的公主向国王和王后辞别。王后拉着公主的手,竟然哭了出来:“孩子,委屈你了!这次婚姻是没有征询过你的意见。但为娘的也没有办法,谁让你生在帝王家......”
公主冷笑:“母后,现在你不说驸马身份低微配不上我,想给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了?当初你们拒绝让我嫁给我爱的人,所说的那些理由原来都是骗我的!”
王后擦了把眼泪,默默无言。
公主的第一个暗恋对象是她的宫廷教师,一位年轻英俊的书生。当她鼓起勇气向父亲表明自己对书生的感情时,国王果断拒绝,并且立即辞退了这名书生,以另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取代其地位。公主很生父亲的气,后来还是王后劝解她:“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那个年轻人只是一介贫寒书生,他的身份配不上你的!父王这么做,其实是爱你!父王一定会给你物色一位至少是王子身份的人做夫君!”
公主相信了王后的话。
后来,公主18岁的时候,果然有骁骑国的王子颜西和西海国的王太弟夏国昌赶来向公主求婚。公主属意骁骑国王子颜西,她的求偶标准非常单纯:年轻,帅气,勇武。但国王对公主的婚事却要考虑政治:如果他向虞国宣战,骁骑国和西海国最好都要与他站到同一战线来。他一直在评估这两个国家的立场,迟迟没有定下来把公主许配给谁。
现在,国王只能把公主嫁给傅佗了。国王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在骁骑国王子和西海国王太弟中选定一位把公主嫁过去?
傅佗的公开身份是南部山区一个猎户村的猎户,身份卑微程度要甚于那位曾经让公主动心的年轻书生。所以公主才会认为自己的父母是骗子!
一乘喜庆装饰的大红色轿子由几名太监抬至公主跟前。有宫女打开金线编织的轿帘让公主上轿。王后只能松开公主的手,哭着与她告别:“嫁过去,你一定要听驸马的话。要夫唱妇随,早生贵子。你是王室的公主,所拥有的礼节教养,所肩负的使命任务,都非常重要!”
国王已经告知王后,让王后转告公主:公主能尽快怀孕生子是对整个王国来讲都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国王就不敢向王后说了。
公主心中一阵悲凉,甩脱了王后的手,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轿子。她的心里非常不平:一个蛮荒边境地区的猎户,粗野之人,凭什么让我嫁给他?凭什么让我顺从他?凭什么让我给他生孩子?
送亲的队伍启动,往傅佗的府邸而来。在前开路的是五十骑羽林卫,马具和卫兵们身上穿的盔甲都经过了精心的装饰,显得喜庆高贵;再往后是抬着巨大礼盒的太监,算是公主的嫁妆;中间是公主乘坐的喜轿,由太监们抬着,十余名宫女陪侍在轿子两侧;后面又是殿后的骑兵,最后是数百名擎着红缨枪的步兵。
走出宫门,夜色已经初上。百姓们人山人海聚集在道路两旁观看。那条道路被特意打扫过,路两边的树木上都装饰了彩灯。此刻,灯火璀璨,百姓们说着祝福的话,见证着这一场和平盛世的王室婚礼。
但也有些让公主听了不舒服的话传入耳中。那是一个年长者的声音:“老朽认为公主实在是太任性,可能是被国王陛下和王后给宠坏的原因!终身大事就应该慎重对待,岂能如此儿戏?竟然用抛绣球的方式选驸马,从高楼上往人堆里扔绣球,绣球砸到谁就是谁......这是戏曲里面才有的桥段,竟然在现实中真实地上演了!实在是荒唐啊!”
公主的心里在狂笑:“哈哈哈,抛绣球选驸马是我的主意吗?这都是国王和王后的主意,到头来却让我背黑锅,给世人留下笑柄!”
相国大人把傅佗非要娶公主不可的想法告诉国王之后,国王当即拒绝,并当着相国的面大骂傅佗不识好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公主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可不想把公主嫁给傅佗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骂过之后,他让相国给傅佗回话:娶公主不可以。高盛国别的女人任他挑,哪怕一次挑好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都没关系。
相国大人直接摊手了:“陛下,我把傅佗叫来,您亲自跟他谈吧!老臣说不动他!”
国王又大骂了相国大人一顿诸如“废物”“无能”之类的话,还是把傅佗请进了宫里。可惜的是,傅佗在心里已经把能否娶到公主跟自己将来能否活命等同了起来,自然寸步不让。
得到傅佗之后,国王已经在筹备起兵反抗虞国的事情。虽然眼下是和平年代,但各国都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各国的都城都有别的国家的谍报人员。事情一旦做了就有痕迹,国王起兵这件事或许能保密一段时间,但只怕早晚会被虞国知道。万一虞国皇帝知道国王要造反,而国王这边自己先出了岔子,后果将不堪设想!故而国王承受不起失去傅佗的代价,只好忍痛答应了他的求婚要求。
只是,公主本来已有骁骑国王子和西海国王太弟来求婚了。现在,舍弃两家王室贵胄子弟,却选了一个最底层的猎户做驸马,如此荒唐至极匪夷所思之事,总得给个合理的解释吧?国王苦思冥想,只能把责任推到女儿身上:公主娇生惯养,刁蛮惯了,忽然瞎胡闹起来,以性命威胁父母,非要搞个抛绣球选驸马......
为了把事情做好,国王还让宫里的一个老嬷嬷陪着公主练了十天的抛绣球,要保证抛绣球的准头,一定能落到人堆里的傅佗身上。否则落在别的男子身上,岂不是节外生枝搞出更大的麻烦来?
公主曾经哭闹着拒绝这种在她认为是可笑的安排。但那一贯宠她爱她的父王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得异常坚定:“你是高盛国的公主,你的所作所为不能只考虑你自己,还要考虑高盛国这个国家,考虑戎人这个民族。你必须按照我的安排去做!”
不知不觉间,轿子已经抬到了傅佗的府上。能听到迎亲鞭炮的声音还有众人的欢呼声。公主下了轿,头上覆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外面的状况,在贴身侍女的陪伴下来到堂前与傅佗拜了天地。当然,由于傅佗只有孤身一人在王城,并无父母在身边,他们只拜了天地,再之后是夫妻对拜,二拜高堂这一步就省去了。
傅佗拉着公主进入洞房,贴身侍女就此退去。洞房中花烛明亮,公主心情非常紧张。很快,一根喜秤伸过,挑去了她的红盖头。公主的眼前出现了傅佗的面容。
说实在的,傅佗也属于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青年,那天在王家猎场,公主是见过傅佗的相貌和本事的。但她介意的是傅佗的出身----一个王国最底层的猎户而已。
“你......你怎么不去外面陪陪客人?”见傅佗的脸与自己的脸越贴越近,公主颤抖着说话了。
“客人有什么好陪的。陪你才最重要!你我既为夫妻,以后你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我必会尽我的全力保护你,给你幸福。凡我有的,你必有;我没有的,只要你想要,我也会去想办法......”傅佗说着话,伸手握住了公主的手。能娶到美貌高贵的公主,傅佗还是非常激动的。
公主猛然把手从傅佗掌心中抽走。
傅佗笑着问:“你怕我吗?你可是身份高贵的公主......”
公主到底是公主,岂肯承认自己内心的软弱:“笑话,我怎么可能怕你?”
“那你都不让我碰你!”傅佗又伸手去抓公主的手,“你我都是夫妻了......”
他刚与公主的手接触,公主又变得蝎蛰一样:“你不要碰我!”
虽然公主抗拒傅佗,但内心里其实是虚弱的。按照这个世界的礼仪,她既然已经与傅佗拜堂成亲,那就是他的妻子,是该服从他的。他如果坚持,她只有顺从。但傅佗不知道这点,他所来自的那个世界讲究人人平等,当然也包括男女之间的平等,要尊重彼此的自由意志,不得勉强别人。
傅佗盯着公主的脸看了一会儿,公主垂下头,不与他目光相接。傅佗叹了口气道:“好吧公主殿下,既然不让我碰你,那就算了。我就一个人先睡下好了!”
说着话,傅佗真的躺到床上自个儿睡了起来。许久之后,还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公主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房中,这段时间对她来讲漫长且艰辛,非常难熬。眼见傅佗睡着,公主心里更不平了:我堂堂一个公主在这里坐着,你竟然还躺床上睡着了?
公主拿过那杆喜秤对傅佗身上敲了两下。傅佗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你还没睡?把我弄醒干什么?”
公主幽幽说道:“你只顾着自己睡,根本就不管我!你刚才还承诺说,一切都为我着想!可现在看来,你也是个自私自利之人,虚伪之人。跟我的父母一样!他们一直说如何如何爱我,到头来,仍然是让我绝对服从他们的安排,根本不考虑我心里到底怎么想......”
说到这里,公主终于哭了出来,说自己没人疼没人爱。
傅佗起身站到她身后,轻拍着她的后背:“公主,别哭了。想让我为你干什么,你说就是了!能让你开心的,我就去做;让你不开心的,我就不做......”
公主破涕为笑:“真的?”
傅佗点头:“当然是真的!”
“好!我会记得你说的话!不过,我会考验你的,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做!”公主的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