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业看晚晴的脸色不太对,停顿了一会才说道,“病了已经有好几天了。”
“他们现在住哪?”晚晴有些着急,她想现在就去看娟姨,她很害怕,害怕再一次经历突如其来的失去。
“我陪你去吧,趁着午休,我也去看望一下。”远业察觉到晚晴有些着急,却也没有多想什么。
晚晴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向寺外走去。杜老师原本可以与其他老师一样住在寺内,但是娟姨闻不得寺中的焚香味,一闻就头晕咳嗽,杜老师不放心让她住在寺里,便在附近村落向村民租了一间空余的房子。
不过杜老师的临时住处倒也离寺庙不远,晚晴二人走20多分钟,便到了那个小村落,村口种了几颗夹竹桃,这个季节的夹竹桃开得很茂盛,白色的花朵紧挨着绽放。
远业带着晚晴来到门口,这是一排三间的小木房,杜老师就住在第二间。房子都是由木头建成的,木制的门,木制的窗户,就连墙也是由木板拼成,木墙表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小坑,看着像是虫子蛀的,这房子应该有好些年头了。
晚晴上前敲了敲门,杜老师看到晚晴后有些诧异,知道两人来意后,忙把人引入屋内。
“你娟姨就是染了风寒,你也知道她这身子一直不好,前两天发的烧,今天早上起来总算是退了,就是头晕恶心吃不下饭。你也别担心,没有那么严重。”杜老师对晚晴说到。
晚晴点点头,进了屋,靠近门口处放了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再往里便是土筑的灶台,铁锅里还冒着热气,屋内有一股很浓的中药味。杜老师让晚晴上楼梯,娟姨就在二楼的床上休息,远业只停留在楼下,不方便上楼。
晚晴一步步小心翼翼地上了楼,这楼梯也是由一块块木板拼成,由于许久未住人,楼梯已经有些破损,所有木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得残缺不全,甚至有几块都只剩下一半。晚晴走得很紧张,生怕脚下突然就塌了下去,屋内的光线很不好,一楼没有点灯,但有光线从门口和窗口照进来也不至于太黑。
晚晴往二楼走的时候,越往上越黑,走到后面一段楼梯时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有些害怕了,双手紧紧扶在旁边的墙上,一步一步试探性地往上走。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毛茸茸的,“什么东西?!”她惊道,忙伸手往脖子上抓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晚晴,你来了,真是许久没见了。”娟姨原本半躺在床上,床边便有一扇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听见了晚晴的声音后便下了床。
晚晴这时眼前突然又有了光亮,原来二楼一直都有一盏电灯,虽然并没有很亮,却也不至于像刚才那么黑。“刚才我怎么没发现这里还有灯呢,是娟姨听见我的声音给我开的吗?”晚晴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细想,急忙往娟姨的床边走去。
晚晴见娟姨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还不错,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是自己想多了,她有些懊悔,爸爸的事情让她草木皆兵了,刚刚也没向远业问清楚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不过来都来了,晚晴便与娟姨好好聊了聊,过了一个多小时,晚晴和远业才回去寺里上课。
下午的课晚晴上得心烦意乱,明明娟姨已经没事了,但是刚刚的警报和对娟姨的担心让她想起了爸爸生病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正在路上,她没有想到病魔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出发的时候爸爸还好好的,半路上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开始拉肚子,刚开始的时候爸爸还强撑着,但是到后来出现了发烧虚脱的迹象,等他们赶到最近的医院已经太迟了,爸爸在医院都没有撑过两天。
“爸爸,我真的好想你。”橘黄色的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正好在她的书桌上留下余晖,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晚晴呆呆地坐在教室里,眼泪滴在了书面上。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晚晴才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书本,她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去食堂,独自出了寺,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山上,于是她就近在一棵老杉树下坐了下来。
这时龙成已经在寺外逛了大半天,正要回去。早上一从防空洞回来,便被僧人盯着让他修理窗户,这能怪他么?他心想,要不是远业那崽子把门给锁了,自己至于这么狼狈地从窗户走么?他越想越生气,就趁着僧人吃午饭的功夫,溜了出来透透气。
他原本想找个城镇,在里面大吃大喝一顿,但是他跑断了腿也没找到一个繁华一点的地方,只逛了几个村落,偷了点村民晒在外面的咸菜干货,却发现这干货还不如他在寺里的饭菜好吃。不过他也算幸运,有个村里办喜事,摆了挺多好东西祭拜,他趁人不注意将桌子上的供品抓了几大把,在别人对他喊打喊杀的时候,还绕回去再拿了几个包子才匆匆跑走,虽然脸上免不了又有些鼻青脸肿,但是他把包子塞进嘴里的那一刻觉得一切都值了......
龙成到了寺门口,正要进去,但是看看自己抱着的花生,瓜子,龙须酥,南瓜饼,大包子......决定还是去后山吃完再进去。
刚到后山他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卷缩在树下,怎么是她?龙成向晚晴走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听到了一阵抽泣声。
龙成使劲咽下了刚塞进嘴里的包子,伸出了自己的手,擦了擦上面的油腻,犹豫着拍拍了晚晴的肩膀,正如晚晴上午拍他一般。半响,晚晴擦了擦眼泪,看向龙成。龙成见晚晴抬头,眼睛红红的,睫毛被眼泪粘在了一起。
龙成很想问问是出什么事了,但是他还说不出话,只能把自己怀里的吃的都给了晚晴,想让她吃点,这东西可比寺里的好吃。晚晴看着递过来的吃的,只拿了一块龙须酥。
她最喜欢吃龙须酥,外面甜甜的麦芽糖拉成丝,里面是香香的芝麻花生粉,离开上海后一路颠簸就没有再吃到过了。
“谢谢你。”晚晴咬了一口,对着龙成笑了。龙成见晚晴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没事就好。
“希望爸爸在无忧无虑的天堂。”晚晴吃罢看向天空。
龙成没听懂晚晴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两人静静地待到天黑才下山,而龙成一回到宿舍就挨了揍,中午窗户修到一半就不见了,等学生们回来的时候发现窗户半挂着,他们花了好些功夫才修好。
晚晴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身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睁眼一看是一只松鼠懒洋洋地躺在她身边,而门外传来了鸟鸣,先是断断续续地几声,后来越来越吵,好像有上百只鸟落在门外一直在不断地啼叫。晚晴环顾四周,发现室友都已经离开了,窗外已经有光线照射进来,这么快天就亮了?难道我睡过头了吗?
她起床推开门,门外竟密密麻麻停满了麻雀,一见她开门黑色的眼珠都齐齐地转向她,并没有散开,却主动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晚晴经过鸟群,急急向教室走去,却发现那里什么人都没有,而且不止教室,竟然整个寺庙中的人都不见了。她寻遍了整个寺庙后,心想难道是刚刚又有防空警报,是自己没有听到?便向山上的防空洞走去。这一路上她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但是具体又却说不出来。
到了后山,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防空洞了,在小路上转了两圈,发现眼前的景象自己都没有看过,难道是迷路了?她发现自己不知怎么来到了一座被开垦过的山上,半山腰往下都是一圈一圈并不整齐的梯田,梯田里都是附近村名收割剩下的半截水稻杆。她只能在一处田埂上走着,过了许久,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她抬头看看天,这个时候的太阳快到正上方了,已经接近中午了吧?她脚边的野草已经是枯黄的了,山上也满是黄叶,晚晴驻足摘了一株枯草,橘黄的叶子摸起来有些粗糙。她终于明白是什么地方奇怪了!现在才9月底按理还没有到枯萎的季节啊!
一阵风吹过来,令她有些寒意,正想裹紧些衣服,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条大红的围巾,那是她小时候的围巾,在逃亡杭州时被落在上海了,怎么会在自己身上围着?但仔细一看却又不像是小时候那条,这像是大了一些。
正当她疑惑之际,突然看到在下方的田埂上有人在前面走,那身影,是爸爸!
“爸爸!”晚晴惊喜地向前跑去,一边叫一边想追上他的身影,但是那人似乎是没有听到,没有回头,没有驻留,只是不停地在往前走。她很想跳下那一阶田埂,但是接近两米的落差让她没有勇气往下,只能一直往前跑,一直跑,希望前面有向下的通道。
“晚晴,晚晴。”下铺的李师推了推她,“要起床上课了。”
晚晴睁开眼,刚刚的一切,是梦啊?她打起精神起床洗漱,脑中还回映着梦中的景象,刚刚的一切都很真实,她还能清晰地记得那田埂边枯草的纹路。
而这时龙成也已经惊醒了!刚刚是识皿的信息!很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微弱信息,但龙成现在已经能肯定识皿就在这寺院之中。
龙成并没有起床,而是重新眯了眼。识皿处于半融合状态,导致发出的讯息非常微弱,他光是捕捉到这份信息已经是十分不易,更别说准确定位到个人。现在他只有等,等那人与识皿真正融合了,他就可以把识皿夺回来!
今天起得有些晚了,等晚晴匆匆赶到教室发现远业竟然给她占了个座。早上的课,晚晴一直都打不起精神,有几次眼皮都快合上了。
远业察觉晚晴有点异样,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晚晴对他摇了摇头,努力打起精神来。但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自己清醒,一次又一次陷入困意。
突然她感觉脖子上毛茸茸的,往下一看,是梦中的那条大红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