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山路七扭八拐的,陆笑离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回去的路,越是靠近山顶,陆笑离心里越是慌乱,他既期望能够立刻回到道观,又怕到了道观找不到师父。
李仙寻吃着枣,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根黑乎乎的东西,连忙问道:“诶?你快看,前面那是什么?”说着,就指给陆笑离看,陆笑离赶忙往前看去,只见一处白玉柱在那里杵着,孤零零的,陆笑离立马笑道:“我到了!我找到道观了!”说着,便飞一般的跑了过去,之前的所有疲惫一扫而空,只要能看到师父,陆笑离这几天的委屈就不算什么了。
脚下的路渐渐明朗,陆笑离走过这条路已经二十多年了,闭着眼也能走,身后的李仙寻则缓缓的跟了过去,陆笑离心都快到嗓子眼了,只要一个拐角,只要在转过这个弯过去就能见到师父了!
可周围空气里的传来一阵阵的焦糊味儿,让陆笑离的心里十分的不舒服,脚下的步伐也渐渐加快,一个转角走过去,眼前没了那熟悉的道观,只有一些断壁残垣以及十分扎眼的赑屃默默驮着石碑,空气中充斥着浓烈刺鼻的焦糊味,一阵阵冲击着陆笑离的头颅,以及他那一双早已经被泪水模糊视线的眼睛。
“师父!”陆笑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向废墟,直接扎进了废墟之中扒着烧焦的木头,那股子难闻刺鼻的焦糊味更加浓了,李仙寻见状,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上前想要拉住陆笑离,陆笑离挣脱了李仙寻,再一次冲上前去,李仙寻见状,叹了口气,一掌打在陆笑离的后颈上,陆笑离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眼前一黑,彻底昏睡了过去。
清晨的风总是那么清爽干净,仿佛一捧凉水,昨晚的疲倦也一扫而空,李仙寻一宿没有合眼,身旁的陆笑离还在睡着,昨晚他又是哭又是笑的,反倒是吓坏了李仙寻,不知情的还以为陆笑离疯了。
“诶?你醒了?”李仙寻见陆笑离睁开了眼,他的眼神却十分的空洞,仿佛死掉了一般。
“……”陆笑离默不作声。
“啧。”李仙寻见状,快步走过去,蹲下来看着陆笑离,陆笑离侧过脸,一道血痕划过脸颊——他已经哭干了所有的眼泪。
“跟我走吧。”李仙寻轻声说道。
陆笑离依旧没有搭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山顶那片废墟,浑身不住的颤抖。
“现在银钗险山周围都是官兵,你自己活不下去的,跟我走吧,我知道怎么逃出去,你即使不加入易盟会,我也得照顾好你,毕竟咱俩也是生死交情。”李仙寻继续劝道。
陆笑离缓缓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李仙寻见状,连忙抓住陆笑离的双手,一把抱在怀里,失声痛哭道:“陆笑离!你不要跟自己较劲!我跟你也一样,我师兄弟全被川国的官兵杀死了,他们在我眼前一个个倒下,这种事情,这种感觉,我比你更清楚!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师父肯定不希望你堕落下去,跟我走,我带你活着。”
陆笑离再也忍不住,沙哑的喉咙发出锯木头般刺耳的声音,说道:“我……我该怎么办?”
“跟我走,我带你走,到时候我们找个地方先住下来,我去易盟会领任务,赚回钱咱们俩花,你想做点什么买卖都行!”李仙寻说道。
陆笑离看了看那片废墟,缓缓站起身来,李仙寻急忙搀扶住,两人一步步走向那片焦糊的废墟之中,陆笑离缓缓低下身子,伸手拿起一块木头,那木头已经成了一块焦炭,陆笑离轻轻一按,便取下了一小块,握在手里,低头不语。
李仙寻在一旁劝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昨天我看见山间有很多火光,定是官兵连夜上山搜查,我们得赶紧下山了。”说着,就一把拉起陆笑离,两人跌跌撞撞的往下山跑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提有不少官兵搜山,山下的灯火点点,犹如一个个鬼火般跳动着,李仙寻胆子再大也不敢快步走,好不容易挨过天明,两人这才算是下了山,李仙寻找了个人家,顺走了两件衣服,囚衣扎眼,两人赶紧换上,又赶紧往城外跑去。
城中一片狼藉,没有多少人影,虽说街道上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但四周仍有不少斑驳的血迹,使人触目惊心,陆笑离闻见这股难以形容的血腥恶臭味,只感觉头脑昏沉,李仙寻也是如此,胃里不住的翻腾,但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了。
城门虽说就在眼前,但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好在李仙寻是易盟会的人,在这滁州城里知道许多的暗道,其中一处出城最快的暗道,就在城门附近一座庙宇里——当然,那里大部分的和尚都是易盟会的人。
李仙寻带着陆笑离,两人低着头快步走向那座观云庙,临近庙宇,却发现庙门虚掩着,李仙寻见状连忙停住,伸手按住陆笑离,两人往一旁的树后躲去,李仙寻探了探头,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对陆笑离说道:“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说罢,李仙寻垫步凌腰,宛若水面上的浮叶,随即脚下用力一蹬,手一攀,便附在了一颗柏树上,伸长了脖子,往庙里观瞧。
陆笑离见李仙寻这般轻盈,也颇为震惊,明明之前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身轻如燕了?
没有来得及深想,李仙寻已经翻身跳了下来,回头冲着陆笑离打了个呼哨,示意让他也过来,陆笑离快步赶了过去,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庙门口,门半掩着,李仙寻轻轻推开了门,没成想,那扇门竟然“咣当”一声拍在了地上,紧接着四周的落叶被这阵风猛的一吹动,飘飘摇摇的四散在半空中,这场景,说不出的凄凉。
“人呢?”李仙寻心里有些紧张,如果连这里都被搜查了,那整个滁州城都没有易盟会的人了。
正当李仙寻四处打量之际,不远处的墙角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李仙寻眼尖得很,一个踏步就冲了过去,前面那人还没有跑远,李仙寻翻身一跃,将那人死死按在身下,那人“哎呦喂”的乱叫,李仙寻这才发现,原来这人还是个小孩。
“你是干嘛的?”李仙寻厉声问道。
“我是和尚,是和尚。”那小孩略带哭腔的说道。
一旁的陆笑离见状,连忙快步走了过来,拉住李仙寻,劝道:“罢了,一个小孩而已。”
“其他人呢?”李仙寻放开小和尚,厉声问道。
“他们都……都死了。”小孩低着头,任由豆大的泪珠拍在沾满泥土的赤脚上。
陆笑离见状,连忙走到那小孩身前。将身上事先存着的大枣交给小孩,那小孩也不客气,抓起一把就胡吃起来。
“这帮杂碎。”李仙寻咬着牙,握紧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李仙寻,既然我们来了,就带着他一起逃走吧。”陆笑离在一旁说道。
“唉。”李仙寻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往大殿里走去,陆笑离拉着小和尚的手,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