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从前他拉住自己的每一次,那时是想要叫她别离婚,而这次,却实实在在是送《离婚协议》来的。
——史风菲那么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不就是为了他的出场做铺垫吗?
猜到这一层虽然并不意外,可她心里仍然感到凄凉。
也不让他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水拿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这样的小女人让云正沧很难开口,静默的在她身后站了好久。
“说正事吧,《离婚协议》带来了吗?”
把喝剩下半杯的水放在和客厅相连的餐桌上,岳知画转过身来看着云正沧严肃的脸。
“带来了。”
身材修长的男人慌忙低头,伸手去掏西装里面贴身的口袋。
“我去拿笔。”
岳知画面无表情,想要转身走向卧室。人还没离开,她的手臂就被一股力道拉住,定在那里无法离开。
“不……不用了,签字笔我也带来了。”
云正沧边打开手里的打印文件放在桌面上,边轻声开口叫住她。
——呵呵……
岳知画在心里冷笑。她笑自己想得太多了,即然他的目的就是要跟自己离婚的,怎么会忘记带这么重要的东西呢?
转过身来看着他放在餐桌上的笔和纸,水眸里涌动过一丝水光。
“我的字已经签好了,你可以先看看,如果哪里不满意,或者还想要什么?我都能叫律师再改。”
云正沧站在餐桌的另一边,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着急。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急什么?他深深的知道,只要他把这纸《离婚协议》递上去,岳知画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签字。
可他心里就是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一般,想要再为她做些事,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大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掌心里捏出一把汗来。
“……”
岳知画没吭声,也没有翻动那份协议,好像在向供奉着的神灵祈祷般,静默的站在桌边就那么看着。
“对了,我这儿还有一张现金支票是给你的,我也签好字了,数额你可以自己填上。”
他好像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支票本,撕下一张现金支票放在桌面上,紧张的脸庞看着她的动作。
男人心里无法说清的涌上空寂感,大手在自己身上的口袋处胡乱的摸着,好像他还是掉了些什么。
“你不用客气,想要多少尽管填上就是,如果用完了,以后可以再和我说……”
“我不需要你的钱,都留给史风菲吧。”
岳知画口气淡然,声音很轻很轻,将眼底的一抹水光强行逼回去,小手拿起他放在那里的签字笔。
云正沧弯下腰,微微俯身上前帮她翻开那份装订好的《离婚协议》,指着‘女方姓名’的项目给她看:
“签这里。”
漂亮的眸子蓄满怨恨和忧伤,忿忿的转过脸去看他一眼。
接触到她幽怨的目光,云正沧好像被打败的军人一般落魄。颀长的身体向后退了一下,大手却没有松开翻着的纸张。
‘岳、知、画!’
岳知画小手紧紧握住那支签字笔,狠狠的用力写下三个字,字迹每一的划都力透纸背。
从此,她和他之间,将再无牵挂!
她为之委屈了五年的婚姻,从这一刻起,分、崩、离、兮!
云正沧看着她带着恨意的写下名字,心底里那道坚固的围城之墙也轰然倒塌,飞扬起满天灰尘让他再也看不清岳知画那张清丽的容颜。
岳知画抚上左手无名指,那颗他亲手为自己戴上的钻戒冰凉刺骨,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寒冰,深深刺痛了正在滴血的心。
捏住戒指的小手狠狠用力,好不容易才将它从无名指上取下来,重得像要拿不动了一样,缓缓递给云正沧。
她没说什么,也不看他,就静默的矗立在那里。
——结婚五年,刚刚戴上的婚戒却不到几天,还没来得及在手指上留下印痕,就这样无奈的摘下了。
云正沧大手机械般伸出来,接过那枚沉重的婚戒,看也没看的装进西装裤口袋。
——还用看吗?奢华的钻石不过是闪耀着刺痛双眼的光芒罢了。
他控制不住的掌心有些发抖,极不稳当的从裤袋里抽出来,捡起岳知画刚刚签完字的笔,从桌面上拿回那张空白支票,亲手在上面用力写下‘10000000’这个数字。
为了防止自己拿起来时,手部的颤抖暴露出内心,他宽厚的手掌直接捂住支票贴着桌面推到岳知画面前:
“这些钱,你拿去用吧,明天就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离婚协议》里规定,只要你不结婚,我每个月都会向你支付20万元的赡养费,应该足够你一个人好好生活下去了。”
云正沧不敢看她的脸,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低垂着视线,看桌面上那杯她喝剩一半的水。
可他只看到水杯上映出的窗口,那里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你让我去哪儿?”
她的声音在颤抖,虽然并不高,可是那种颤栗是发自内心的委屈。
“我很快就会再婚,到时候声势可能会很大,你留下来也不会好过的。而且,我们以前一直是隐婚,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留在这儿……”
“怕我透露了你结过婚的消息吗?史风菲又不是不知道!”
岳知画直视着他闪躲的眸光,像是在拷问他的灵魂一般反问。
“可是股民们并不知道。”
云正沧挫败极了,他阴郁的眼神不停转动着,就是不敢看向岳知画:“你离开吧,这样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你让我去哪儿呢?”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空间,有气无力的低叹着轻问。
“可以去南方啊,你不是一直都向往那里温暖的气候吗?用我给你的钱买套小公寓,生活费不必担心,我一定按月寄给你。”
听到她在问不知去向哪里,云正沧慌然抬头看着她,帮她指出可以去的地方。
大手顺便掏出自己的手机就开始查询最快起飞的航班。
“知画,你去海南岛吧,我这就替你买票。”
看着他急于赶走自己的样子,岳知画突然感觉痛心——海南岛虽然美丽,可是对于自己来说,那是一个和外国一样陌生的地方。
她一个孤儿,本来就无依无靠,再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看着他快速翻动手机页面的动作,小手蓦然伸出,一把抢过他新换的苹果6 plus,重重朝他砸过去。
在手机脱手的一瞬间,她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甚至有那么一刻钟,她真恨不得就这样砸死他算了,在他对自己做完了所有伤害的事情之后,就让他的生命带着痛恨死去。
手机撞上云正沧额头,发出很重的一声闷响,弹开后掉在地上,蹦跳几下撞到餐桌腿才停下来,宽大的屏幕斜着裂了一条难看的痕迹。
他被打中的地方立刻变了颜色,突起一个小包。
“呵呵……”
阴郁的男人发出一声低笑,唇角微微抽动着,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悲恸的。
——过去的几年来一直是自己在虐待她了,在这离婚的最后时刻,终于被她打回来一下。
没有愤怒也没有躲闪,他甚至没有皱下眉毛,因为,这是他欠岳知画的!
云正沧没有一点点责怪她的意思,弯下腰去捡起自己的手机:
“你可以不用一直住在田秋辰这儿,我们共同的别墅留给你了,明天我就和风菲搬出去,你随时可以回去住。”
“如果不想让我给你买机票,那你就自己买吧。我们的婚礼定在新年之后,大年初十举行,你最好在这之前就离开……”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他也沉默了。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沉闷。
云正沧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言语其实前后矛盾,一方面把别墅留给她,一方面又希望她能离开这座城市。
他只感觉到喉咙干巴巴的发涩、发痛,接下来好像还要交待些什么,可所有话都噎在嗓子里说不出口。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一下比一下更疼,疼得他头都要炸开了。
“云正沧,像你这样的一个男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过去的几年里我为了爱你,究竟付出过什么。”
岳知画盯着他难受的脸,字字珠讥的清冷说道。
狭长的眸子缓缓合上,良久才又慢慢睁开,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女人,有气无力的回答:
“那就……永远也不要让我知道吧。我宁愿,一生都活在痛恨里,也不要失去以后再去追悔。”
说完,大手胡乱的开始收拾桌面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只要他把这个拿去交给律师,他们长达五年的婚姻就真的彻底结束了。
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将是他此生最最后悔的动作。
“我希望你不要嫁给冷烨,他不会比我好了多少,跟他一起生活,你会比我跟着我更加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