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段深他们分离之后,连风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熙中村的路。
连风现在对于熙中村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离开的时候。
那是一片净土,村民们的生活简单而又纯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单调,但远离灵修界的争斗,如同世外桃源,不闻世事。
世外桃源不接触外面的世界,可外面的世界却千方百计地想破坏它,想要置身事外却无能为力。
临近熙中村,连风觉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一幕还是深深地震撼着他的心灵。
熙中村在烈火中焚成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房屋倒塌破碎,砖瓦焦黑一片,遍地是已经烧焦得看不清模样的人形,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熏味。
连风继续走着,表情由开始的惊骇逐渐变得痛苦,最后是强烈的恨意,恨不得再遇见应方年时,将他撕个粉碎!
他幻想着,幻想能有人突然走出来告诉他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死去了,他多么希望那个人能是老妇人,但是很显然这是不现实的。
走在废墟之中,连风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平凡的村子,还有一群平凡的村民,他们都只是一些老弱病残,如一群待宰的羔羊,一生受人压榨,无力奋起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唯有实力能说明一切,弱者只能俯首称臣,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在角落里,连风发现了一具小孩儿的尸体,他的半张脸已经被烧得模糊不清,另外半张脸是清晰可见的惊讶表情。
连风发现,在这个小孩儿的身上有一道刀痕,他想到了持刀的十七,心中一阵苦痛,眼角有些酸涩。
他站起来,准备找个地方将尸体埋葬,好让死去的熙中村村民能够安息,之后再回道法宗。
忽然,连风瞥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直立地站在那里。
一袭黑袍,头戴一顶连衣帽,手持一柄长剑,其剑看起来质朴无华,实则剑鞘中藏着令人动容的锋芒,白皙的手上沾染了一点不起眼的泥,还有些湿润,明显是刚挖的新鲜泥土。
眼前的人蓄势待发,如一头沉睡的猛虎,待其醒来之时,必以惊天之势凶猛地撕碎眼前的活物!
连风眯起眼睛看去,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脸庞在阳光的斜射下被连风看得清清楚楚,一双淡眉下眸子流光四溢,静静地与连风对视,无喜无悲,淡然从容。
“应方年,你这个人渣!”连风咬牙切齿地吼道,双目似有怒火喷出,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双拳紧紧握住,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应方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杀了全村的人,你居然还有脸回来!”连风愤懑地质问道。
应方年闻言微微一震,低下头,紧绷的身躯也随之放松下来,他擦了擦手中的泥土,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走吧,今天我不想杀人。”
连风怒笑道:“是啊,你已经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当然不想再杀人了!”
应方年没有回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哼!”连风一声冷哼,“你要为他们偿命!”
连风手中灵气涌动,身后四绝转轮浮现,紫光和红光同时亮起,他的身上顿时气势大涨,迸发出惊世骇俗的气息,火红的灵气在连风怒气的影响下更加狂暴炙热。
怒火烧毁了连风的理智,“林”气势如虹,传出来的强大威压将附近的砖墙土瓦通通碾成齑粉!
“火”肆意迸发,连空气都被狠狠灼烧,连风周围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红晕,美丽妖艳同时又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尽管伤势还未恢复好,但他心底里的愤怒却成为了他最为强大的动力!
应方年蹙眉,他能从连风身上感受到威胁,冷冷地道:“既然你冥顽不灵,执意找死,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拔出手中长剑,出鞘瞬间,隐有猛兽咆哮之声,剑身闪烁着冷冽的白光,一股强大的剑意涌了出来,剑锋所指,破除一切!
应方年的剑意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为强大的底牌,他一生追求极致的剑意,为了剑意他付出了所有,他是一位剑痴,执着的剑痴,手中的长剑不过一品灵器,在他的执念和剑意的影响下却变得无比强大,已经不能够用品阶来论其好差之分。
应方年待自己的剑如同亲人,从未更换过,平时小心保养,生怕有所损坏,就是这么一柄普通的剑,被应方年小心呵护的剑,爆发出惊人的威能,有破天之势,翻海之能!
剑在人在,人剑合一!
应方年二阶巅峰的实力显露无疑。
砰!
两人轰然碰撞,两股强横的灵气对撞开来,连风直接是倒飞而出,而应方年纹丝不动,锐利的剑锋刺穿了连风的皮肉,脸颊,手臂都有道道细长的血痕。
连风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眼神凶狠,手中忽现一柄红剑,继续向应方年扑去。
两人提剑对砍,不断有低沉的轰鸣声穿出。
应方年占据着绝对的修为优势将连风死死压制,表现得轻松又从容,而连风却无比吃力,三个小阶段的修为差距犹如无法跨越的天堑,让连风压力巨增。
之前连风能够抵抗十六和十七,全靠吞天纳地的隐藏技能和追体内庞大的灵气作为力量来源,才能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势跨两个大阶的修为进行战斗。
如今追伤势未愈,连风也担心追受到伤害而对这个隐藏技能产生了抵触,何况连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个技能,因此他只能凭借自己原有的力量来对抗应方年。
即使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应方年的对手,可连风仍然不屈不挠,他心中强烈的恨意驱使着他不断向应方年发动攻击。
连风不会使剑,他只是在胡乱的挥砍,而应方年与剑作伴多年,又是一位极端的剑痴,就连在梦中都在舞剑,对于剑法早就烂熟于心,连风与他比剑无疑是在找死,而应方年并没有急于击败连风,如他所说,他今天并不想杀人,反而是希望连风能知难而退。
连风并不想退,一个个熙中村村民死于应方年剑下的画面不断在他的脑海里演绎,他变得愈发怒不可遏,他能感觉到,体内隐隐有一股强大的吞噬之力在蠢蠢欲动,似乎急不可耐想要冲破某种枷锁重见天日。
随着两人对抗的加深,连风的灵气逐渐变得狂暴,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应方年对此并无察觉,仍然潇洒地挥动长剑压制连风,剑气化作刀光剑影向着连风碾压而去。
霎时,火红的灵气猛地咬住了应方年的长剑,两者相互排斥同时又僵持不下。
应方年紧紧皱起眉头,他能从连风的灵气上感受到一股可怖的压力,似乎将他带回了熙中村被屠杀的场面,充满了血腥味,辛辣刺鼻。
他没有在意,对于自己的剑气无比自信,连风的攻击还不足以威胁到他。
“啊!”连风一声怒吼,摧动了更多的灵气,天宫内好不容易的恢复的一点灵气都被他不计后果地尽数使用出来。
火红的灵气化为一头凶猛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铁齿钢牙,撕咬着应方年的灵气。
“斩!”
应方年单手持剑,拦腰斩下,无形的剑气与连风的灵气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响声,山川草木都为之一颤。
“噗!”连风口中一口献血喷出,被灵气反弹的冲击波击退数十步之远。
火红灵气消散,应方年的攻击也停下了,他震惊地看着手中的剑,锐利依旧,可是少了锋芒,那是他的剑气,在碰撞中被破开了,他的剑意也随之土崩瓦解。
我苦苦追求的极致剑意竟然败在了他的手下,应方年苦涩地看着眼神不善的连风。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我所做的,我所追求的,都与真正的剑道背道相驰吗?它还是没有认可我吗?
应方年轻轻地抚摸着长剑,似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又像是惺惺相惜的红颜知己,眼神中透露着辛酸与无奈。
连风深吸口气,此时他的大脑已经清醒了很多,对于刚才的失控甚至感到一丝后怕。
那是我吗?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连风一阵担忧。
应方年忧伤片刻,便将长剑收入剑鞘之中,打量着眼前的连风。
“你叫连风是吧?熙中村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我应方年说不上什么好人,但也并非大非大恶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希望你能明白咱们日后有缘再见。”应方年向连风抱拳,撒开袖袍便迅速离去。
连风想要阻止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了,天宫灵气干涸,旧伤复发,此时的他已无再战之力,只能任由应方年离去。
突出一口黑血,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感袭来让他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