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楚若清总觉得身上少了点什么,可是到底少了什么呢?是他左前胸那颗跳动的炙热的红心?还是那无趣中又带有一丝羞涩的灵魂?可以说都是,也可以说都不是。楚若清已完全沦为了一具行尸走肉,费劲气力也找不到呼吸的意义为何,只能任由自己在这苍茫的天地间虚无缥缈地苟延残喘,生无可恋这么悲哀的词语用在此时的楚若清身上竟然都显得有那么一点奢侈。
让当时的楚若清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是,曾经如胶似漆、如影随形的两个人,为什么有一天会形同陌路,甚至走上了决裂呢?当时的楚若清是想不明白,可后来的楚若清又怎会不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正是自己呢?
在那一段时间里,楚若清的世界一直被黑白色所笼罩着,柳思忆的一颦一笑、偶尔的小胡闹,反正只要是关于她的一切,就一直在他的大脑、他的心房挥之不去。他睡不着,不,应该说是他不敢睡着,清醒时候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那种悔不当初的自责折磨着他,他也只能咬牙强撑,这些总比醒来时候的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天差地别的极大落差更容易接受些。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管什么样的梦,只要你想,你就是梦里的主宰者;只要你想,哪怕这个梦的结局再悲惨,你都会有扭转乾坤的力量。楚若清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从虚幻的黄粱美梦到现实的迎头痛击,所以宁愿永远保持着清醒,也不愿享受一时的南柯一梦。
楚若清也不敢睁眼去看这周围的一切,他们曾经一起走过了整个城市,这个城市的每一街、每一角、每一砖、每一瓦,都是那么的熟悉。只要楚若清行走在这个城市中,那份恍若昨日的熟悉就瞬间变成了痛不欲生的绝望席卷他的脑、他的心、直至他的全身,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可是话说回来,楚若清是痛苦的,柳思忆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感同身受呢?
楚若清煎熬着、痛苦着、挣扎着,在绝望彻底攻陷他心中最后仅存的一道防线前,他做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逃离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A市。
楚若清并不是一个果断的人,可也不是一个草率的人,他做事情总是优柔寡断,不到最后一秒下不了决心。这一次,他没有半点犹豫。
楚若清所在的A市,面积辽阔,经济发达,他来自这个城市很偏远的地区Q城,严格意义上说也是这片土地养育长大的孩子。楚若清,生于斯长于斯,父母朋友无一不在这个城市中,他要走,就等于亲手砍断了自己这二十几年辛辛苦苦扎下的根。
楚若清选择离开,对他们都是一种解脱。楚若清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对她的那份情愫更是他一辈子的软肋,他不可能做到不去想她、不去找她、不去爱她,她也并非不爱他,只是更为理性,又不忍心亲手拿把刀子扎进他的胸口,才用出了瞒天过海的下下策,柳思忆虽然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楚若清居然这么快就看出了破绽。所以无论是楚若清还是柳思忆,在这场情愫中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着那个相同的身份……
楚若清离开了,为了逃避而离开,为了放下而离开,为了离开而离开,他宁愿选择背井离乡的苦,宁愿选择心如刀割的痛,也不愿再生活在无边地狱。本以为离开就不会受折磨,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并不是因为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街角而对柳思忆的思念日益深切,事实正好相反,他是因为对柳思忆思念过甚,才会处处触景生情。
楚若清唯一的一次果断恐怕就是做出离开A市的决定。没有刻意定日子,没有刻意选时间,只有越快越好。他上一秒做出了决定,下一秒接着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地图上标识的离A市直线距离最远的W市。
离开的那一天,好像老天都有不舍,或者说老天都和他伤心一样,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在简单收拾过后,楚若清带着可有可无的行李,徒步走向机场。
没有告诉朋友、没有告诉父母、更没有告诉柳思忆,楚若清就这样离开了。
楚若清在雨中狼狈的走着,满脸水珠,已经分不清这些清澈透明的水珠到底是他眼中留下的泪,还是天上落下的雨。
楚若清最喜欢阴天下雨天,他一点都不喜欢阳光明媚的天气,以前经常在朋友面前自嘲说,“可能我骨子里就是个小人吧,所以才会特别喜欢阴暗的天气”。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不仅生来自带情绪,情绪还会受周围的人、事、环境等诸多环境的影响,他喜欢下雨天,只是因为他内心极度孤独。
楚若清性格孤僻,并非自命清高,而是小小年纪早已提前感受了世态炎凉,所以他不喜欢推心置腹,但他偏偏又简单到无法再简单,脸上藏不住喜怒哀乐,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后来他就选择了封闭自我:既然情绪藏不住,那就藏住话,死咬牙关,不多说一句,这也就成为了人们眼里的“性格孤僻、自命清高”的楚若清了。
在雨中淋了一个多小时,机场近在眼前了。
“呵呵呵,楚若清,你个胆小鬼,连飞机都不敢坐,你是不是个男人啊?”柳思忆的话在楚若清的耳边想起。
那一次的假期,他们在商量着要去哪里游玩,由于假期时间短,只能就近选择一处景点随便玩玩,为了赶赶假期的热潮嘛。
“若清。”
“嗯?”他看着她,顺便一把把她揽入怀中。
“你说你胆子这么小,不敢坐飞机,那以后我们要去更远的地方玩的话该怎么办?”柳思忆嘟着嘴,故意表现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傻瓜,我又不是因为胆小才不坐飞机的,我是觉得吧,一切不贴近地面的东西虽有趣但不靠谱,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更喜欢遥控飞机而不喜欢坐飞机。”
“那我有一天想去国外旅游呢,不坐飞机怎么去?难道不去了?”
“国外?哪个国家?”
“嗯……我还没想好,你先说,不坐飞机又能怎么去?”
“坐车呗。”
楚若清一不正经起来就能把柳思忆气个半死。
“坐你个大头鬼。”
柳思忆给了楚若清一个狠狠的白眼。
“你严肃一点,说怎么去?”
“哎,让我想想啊,近点的话,如果能坐船我们就坐船,要不然……”
“坐船?”柳思忆突然打断楚若清,“哎,楚若清,你不是说一切不贴近地面的东西都不靠谱吗?怎么现在就能坐船了?”
楚若清一脸哀怨的看着柳思忆,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好像说错了话,柳思忆则向楚若清眨眨她那迷人的眼睛。
“哦,对了,那我们坐汽车、坐公车、坐高铁也都不算贴近地面,至少脚没有贴着地面啊,你怎么就能坐了?”柳思忆像进攻敌人密不透风的碉堡一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便一鼓作气,直至攻陷这个城池才肯罢休。
楚若清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这是无理取闹。”
“哈哈,被我说对了吧,你就是胆小,胆小鬼楚若清。”柳思忆冲他半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
楚若清憋的满脸通红,柳思忆看着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斗嘴从来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每天都不会缺。
一会儿欢声笑语停住了,楚若清严肃的看着柳思忆:“思忆。”
“嗯,怎么了,认输了啊?”她依然调皮的说到。
“下个假期我们就去国外玩吧。”
看着若清此时认真又坚定的眼睛,思忆不禁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以前总以为这辈子不会坐飞机,后来下定决心一定要和柳思忆坐一次,最后却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看来天公不足美,造化弄人啊。”楚若清心里百感交集。
离开,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需要一咬牙一跺脚;回来,又该怎么回来?或许楚若清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除了迫不得已的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