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在经过细雨冲刷和阳光照射的双重作用后,整个天空显得格外的明净,如同那婴孩稚嫩的心灵般纯净透明。
一缕柔光透过窗户落在了楚若清的脸上,睡眼惺忪的他,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起身,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衣摆后,径直走向窗边,在他打开窗户的那一瞬间,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清爽之余又带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令他猝不及防,致使眉眼一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揉了揉眼眶,楚若清身体僵直的站在窗前,两眼望向窗外:自盛夏过后,每一次的降雨都会毫不留情地从树叶上带走一点绿色,一些树叶似乎也想提前离开,好似对这个世界已无眷恋,随着微风慢慢飘落,只留下一道自己才可见的弧线,而后落在仅存一点雨水的路面上,泛起涟漪。
从窗户的反射中,顾念看到了那个满脸心事、双目无神的楚若清,那眼神,依旧没有变过,空洞且无力,就如无底洞一样深不可测,让人无法探到这洞底究竟在何处。
楚若清就这样静默且僵直的站在窗口边,任由凉风肆无忌惮的吹打着他的脸,也许此刻只有站在他身边的顾念才会明白:他的思绪已神游不着边际,即便他早就目空一切,却始终无法率性洒脱。
“我梦见她了”,楚若清突然对着一边的顾念说了一句。
是啊,转眼间,白驹过隙,三年了,楚若清再一次梦见了她。三年的时间,世间万物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楚若清对她的那份思念从未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化。
“梦还是那么真实”,他对顾念继续说到,在他的梦里,他们还是如当初模样,他还是他,她还是她,他们依然是他们。他执她之手,共她一世风霜;他深吻她眸,赠她一世深情,他们,默然,相爱。
说了几句后他便停住,若有所思,从裤兜拿出一包烟,弹出一支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后长舒出来,仿佛万千烦恼丝,伴随着这一吐,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顾念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看向顾念,此时四目相对,相视一笑,顾念的笑,是同情,是惋惜;他的笑,是苦笑,是无可奈何的笑。
顾念是最能理解他的那个人,三年之前的那段时光,除去她,就只有顾念陪伴他的时间最长了,所以顾念理解他心中的那般无奈、那般自责、那般无能为力。他从来没有说过太多,可是看着他渐渐长出的白发丝,顾念虽然没有感同身受过,但也能洞悉十之八九。
一支烟过后,他哽咽了一下,低头继续说到:“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很可笑,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对她的思念会淡一些,然而时间再一次向我证明,我错了。”
他并不止一次的梦见她,他对她的思念无处寄托,只能借助一个又一个的梦来缓解,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一个概念,仅此而已。
在他的梦里,她回来了,他开心的不知所措,她张开双手奔向他,她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就像身处异地的情侣久别重逢,他紧紧的抱着她,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而后他们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看着群鸟追逐,看着夕阳晚景,感受着风起风落……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是梦。
自那以后,他一直没法原谅自己,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自己身上。他也总说对她怎样不好,怎样责怪她,怎样冲她发脾气,可他仅仅是在用一种自己所理解的、不成熟的方式在爱着她,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种不成熟的爱,给她徒增烦恼,让她疲惫不堪,虽然最后她还是坚持选择一次又一次接受、原谅,没有过抱怨。
他对顾念说,说这辈子很对不起她,她把她的青春、她的一切给了他,他最后把她的一切给毁了。
他们分别已经有三年之久,还记得最后一次的见面,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那天像往常一样,他们相约出游,在路上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起了口角,结果,就造成了一场悲剧。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在普通病房,顺利的度过了危险期;她却躺在ICU的病床上昏迷不醒,他一直喊她,她始终在睡。
医生告诉他,除去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脑部也受到了重创,直接冲击到了脑部神经,至于能不能醒过来,何时能醒过来,已经不是人为努力就可以的了。
他觉得这次她真的生气了,宁愿闭眼睡觉也不愿睁开眼看他一眼。每一天,他就在病房外面守候着;每一天,他用23个小时去等待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可以进到ICU,握着她的手,喊着她的名字,在她耳边讲着以前的事情……
如果你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存在,那么说不定它就会在哪个瞬间悄然而至。
就这样重复的过了31天后,第32天的清晨,到了那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她的身边,给她讲着故事,轻抚着她的额头。在熬了一夜后他终于坚持不住了,趴在病床边睡着了,手还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了有人在晃他的手,他本以为做了个梦,潜意识中却又迅速做出判断,猛的睁开眼,竟然看到她真的睁开了眼,侧着脑袋一脸错愕的看着他,在呆滞良久后,他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抱住她,热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感觉到自己再一次坠入了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