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窗户那边滑落的东西都有哪些。
看起来有点熟悉……熟悉的花纹……熟悉的枕头……熟悉的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她终于意识到刚刚在她眼前撞碎的就是她的棺材。
她亲爱的、先是被奥古斯丁抢走、后来终于想办法换了回来、现在又粉身碎骨的棺材。
奥古斯丁,你这个棺材杀手!
她痛心疾首,为自己惨遭不幸的棺材哀悼了一分钟,然后再接再厉,爬上去看看。
她都已经损失了一个棺材了,总得知道点什么才能算不亏吧!
考虑到奥古斯丁那种破坏力,她掏出手机给弗伦蒂娜发了条消息:[你小心,奥古斯丁现在脾气很不好,我怀疑他有杀血族的倾向。]
想了想再加一句:[要不你就别回来了吧,就算回来了也别回寝室。]
她收起手机,重新鬼鬼祟祟地扒住窗台,探头探脑。
奥古斯丁早就发现她了——这种水平的窥探他要是还发现不了,那还能配当圣王?——本来正在教训阿拉法特,懒得理会她,看见她走了也懒得抓,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回来?
“克莉丝汀!”他一声震怒,窗户都抖动了几下,克莉丝汀险些没扒住窗棂滚下去,幸亏她反应迅速,又挥动翅膀飞了上来,“给我滚进来!”
克莉丝汀:“……”
奥古斯丁这个狼人养的,居然叫她滚进去?
她很想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一下,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很没骨气地默默打开窗户,尽可能悄无声息地绕过地上那一大堆乱七八糟以及乱七八糟下面埋着的院长,走到奥古斯丁面前:“那个……我翅膀还没好,能不能再去晒会儿月亮?”
奥古斯丁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一指地面:“给我老实站着!”
克莉丝汀:“……”
真想打死他。
她在心里百般说服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站到了奥古斯丁指着的那块地方。
奥古斯丁挑中她是有理由的。
阿拉法特他们虽然因为血脉压制的原因不能直接反抗他,但这帮老狐狸,表面上装的服服帖帖的,内心里有的是办法拐着弯的不说出真想、不执行命令。
相比之下,克莉丝汀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可以摆脱他的血脉压制,也不怎么听话,但她心思简单,藏不住话,在问问题这方面其实比那些老狐狸好的多。
简单来说就是,克莉丝汀,她。
没有脑子。
多亏是克莉丝汀没有心灵感应之类的本事,要不然让她听见奥古斯丁的心里话,搞不好今天就要做出弑主之类的事。
他凝视着她,从克莉丝汀身上看到另一个血族的影子。
很多年以前,他所熟知的,也曾亲善的,友好,天真。
但那是多年以前了。
他重生之前。
以及死亡之前。
然而那个血族早已死去,比他死亡的更早。
而克莉丝汀,又能活多久呢?
他的目光从未有过的亲和,如望着多年的老友,克莉丝汀不由自主地觉得现在找借口可能比较合适,忍不住说:“奥古斯丁……”
“住口。”这名字像个开关,把他的回忆全部打断了,那种亲和、怀念和怅然若失眨眼消失,留下的只有斩钉截铁。
这样的血族总是死的格外的快。
“克莉丝汀,”奥古斯丁皱着眉,语气还是一派阴沉,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你们是否有抽取血液交给人类的活动?”
这个……
有当然是有,但是这件事告诉奥古斯丁是不是不太好?
她偷偷去看阿拉法特,希望能从院长身上得到一些提示,但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一堆碎木头。
看到碎木头就想起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棺材……
悲伤辣么大。
无人提示,她只好实话实说:“有啊,怎么了?”
奥古斯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们都如何抽血?”
克莉丝汀:“……???”
“抽血不就那么抽吗?还能怎么抽?用针管啊。”克莉丝汀理所当然地说完,看到奥古斯丁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她大概是说错了。
“哦,我们每年抽签随即选取十个血族抽取一试管的血,如果有血族不幸超过两次都被抽中,那就从没有被抽中过的血族中再随即抽取一个代替他。”
克莉丝汀左右看看:“我能不能坐下说?”
之前就一直站在铁链子上,回来还是站着,作为一个娇贵的血族,克莉丝汀饱受学习之苦,但还是头一次遭受生活上的痛苦。
奥古斯丁不耐烦地说:“接着说,少废话。”
克莉丝汀叹气:“好好好,这个是因为我们血族几乎从来不生病,蝙蝠又是许多疾病的宿主,所以人类申请研究我们的血液来研制药品,希望能改善人类的体质,延长寿命,增强健康,青春永驻——我真的不能坐下吗?”
奥古斯丁瞪她:“少说没用的!”
克莉丝汀只好换一只脚做支点:“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人类主动提供人造血浆来做替代品讨好我们,然后请求研究我们的血液来增强人类体质,为了能够获得我们的准许又甘愿提供血站里的鲜血,只有最低数量供给标准,没有最高上限,具体数量大概是血站总量的十分之一,如果血站库存太少十分之一甚至还不够高等血族的享用的话,那就以装满各家家主的主血库为最低标准——还有一个椅子没有坏啊!”
奥古斯丁额头青筋跳了跳:“你什么时候去献血?”
“这个靠抽签,我还没抽到过。”克莉丝汀东张西望,“每年固定十一月第一个星期六抽血,晚上八点开始抽签,半夜十点开始抽血——我坐着说不是更好吗?站着我就是俯视你,坐着咱俩就是平视了。”
奥古斯丁:“……”
克莉丝汀真是个奇葩。
他深呼吸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们不觉得不平衡吗?”
“不平衡什么?”克莉丝汀奇道,“因为我们给他们抽血?可是我们平时喝的天然血浆都是人类免费供给的,那些还不是人类自己抽出来的,又不是天上下雨下来的,我们一顿就是500毫升,他们抽我们一管血才10毫升,一年才十管啊——难道不是我们赚了吗?”
奥古斯丁:“我们是什么身份,人类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相提并论?”
克莉丝汀:“……”
这个,那她就没法解释了,和奥古斯丁说生命生而平等根本就是自讨苦吃,毫无意义,那……
她大脑当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奥古斯丁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当儿,站在旁边的唯一一片净土里、负责记录今晚场景和对话的薇思莉塔向右走了一步。
出于茫然中的克莉丝汀,目光相当自然地落到她身上。
薇思莉塔向前走了两步。
克莉丝汀的眼珠子转了半圈,随着她运动。
薇思莉塔又走了两步,克莉丝汀的目光……不能再看了,薇思莉塔已经走到她身后了,除非她扭头,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看见了。
她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