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芊芊分别之后,又过了数个时辰,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抱朴道院。首先出来迎接的,自然是小师弟小师妹了。两人见到了白玉展的归来,高兴地简直手舞足蹈。
白玉展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仔细地打量着两人。比起三个月前,身子骨长大了许多,眉眼也长开了不少,变得眉清目秀起来。特别是王红珠,个子长得非常快,几乎超过了吴胜一半个脑袋。白玉展很清楚,十二三岁的少女,个子拔地自然比少年快一点,犹如春雨里洗过的竹笋一样,怪不得有女大十八变这么一说。
“师兄,你离开的好久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想你。”
白玉展哈哈一笑:“怪不得我每天都在打喷嚏,原来是你们两个在想我啊。”然后双手负起,装作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偷懒,修为有没有长进啊?”
“当然有,我和二师兄都进步不少,师父还给了我们宝物。”
“什么宝物,快给师兄瞧瞧?”
“喏,就是这个。”王红珠撩起袖子,一串拇指般粗细的青色六角铜铃以一根黑色的细绳系在那盈盈一握的手腕上面,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这铃当叫作六角铃,在发出响声的时候就会有一层薄薄的护罩,不仅可以护翼主人,还可以起到清神健气的效果。
王红珠对于此宝甚是喜爱,就连睡觉洗澡都舍不得摘下来。不过到了白玉展的面前,她变得大方起来,竟然把那串铜铃摘下,递给了白玉展。
白玉展咧嘴一笑,道:“师妹,你这是要把这东西送给师兄我吗?”
王红珠眨了眨眼睛,道:“师兄,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把它让给你。”
“这倒是不用。这个铃铛,最配你了。走路时叮叮当当,带着风儿,你一个女孩子串着这个,别提有多好看了。”
“是真的吗?”白玉展对于这个小师妹极尽哄人之事,逗得她频频露齿嘻笑。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问二师兄。”
白玉展把这话茬甩给了吴胜一,吴胜一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他一向是木楞,对于王红珠期待的表情,有些措不及防,脸颊上荡起一丝红晕来。随后便连连点头,说出来的那些赞叹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小师弟,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样的呆。”白玉展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显得真诚。要是再大一些,可不要这样拘谨了,为人处世这一套,我们还是要好好学学的。”
吴胜一年纪也不小了,懂得的道理比以前多得多。但本性腼腆害羞,这是难以改变的。白玉展句句珠玑,吴胜一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其实,吴胜一一直把白玉展当做是自己的目标,勤学苦练,终于在这些年有了一些小的成就,至少,他现在可以驱使法宝了。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与师兄白玉展的差距还是异常宽阔,要是再不努力一些,就再也望不到这个师兄的后背了。
吴胜一见小师妹在炫耀自己的法宝,也不甘示弱地掏出了师父赐予他的宝物,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贝壳,模样是很精致的。在吴胜一捧起来的那一刻,闪闪发着光,美丽而动人。
“师兄,我这个贝壳叫作蜃楼匣。师父说,只要念起法诀,就可以让人钻进去,比马车还要好用。”
“是吗,它还会飞?”
吴胜一不好意思道:“我带小师妹一起飞过。不过只能坐得下两个人。要是人多了,应该是载不动的吧。”
“哈哈,这个真当是有趣。你们两个的法宝,可是比师兄的这把宝剑实用得多了。改日,让师兄我玩玩?”白玉展爽朗地笑道。
吴胜一与王红珠现了一番宝之后,便进房做功课去了。听闻最近师父给他们布置的事情有些多,甚至还有一次小考,就只能短暂地与白玉展聚上一聚了。
意外的是,白玉展不需要白碧青的什么考验。因为这一次下山给他带来的变化,可比一次小考多的多了。
夜晚时分,观内灯火摇曳,白玉山坐于大厅之内,只有一香,一茶,一宝剑而已。
在他的面前,正端坐着许久未见的师父白碧青。她方才让白玉展洗去了风尘,用餐过后,才让他落座于此处。
吴胜一与王红珠已被白碧青支了出去。此时,偌大的房间之中只剩下了两人。
白碧青道:“玉展,此番行程你可有什么收获?”
“回禀师父。这一次下山,徒儿最大的收获便是提升了三层道境。”一路上,有了朱复陵这等人物的调教,想变差也很难实现。
白碧青微微一笑,这个结果她很是满意。才短短三个月的历练,就有此进境,物超所值。
她仔细地观察着白玉展的修炼状况。白玉展体内的真气循环在她的这双破法双瞳之下,无所遁形。
他体内的真气,有条不紊,逐渐变得细密绵长。要是再多下一番苦功的话,在短时间内他又可以提升一境。不过,有些地方的真气却变得庞杂,白碧青也看不明白其中的奥秘。修行之路,浩浩汤汤。即使是白碧清,也只能看到大海中的一片水面罢了。至于水下到底有多深,她现在还是无法测度的。这双破法之瞳,也是白碧青在修行《西华至妙洞元心经》所领悟的神通。大多数简单的伪装,将会在她的双眼之下无所遁形。她依稀察觉到白玉展的胸膛内部正悬浮着一个圆形的小物件,像是一枚玉做的珠子。她思忖片刻后,不准备过问,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一件不错的宝物。
看来这次下山,白玉展有很多的奇遇。
接下来,白玉展便把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娓娓说出,当然,他隐去了朱复陵和陈千千的部分。朱复陵的存在是切莫让师父知道的。至于陈芊芊,权当是给她留了一个颜面。
“师父,这一次我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父母的音讯,恐怕这十几年过后,任何的蛛丝马迹都烟消云散了。”
白碧青淡然一笑,道:“凡事都讲究缘分,不是见不着,而是缘分未到,顺其自然就好。等你再长大一些,能够维持住自己的生计了,再找几次也不是不可以。”
白玉展听到师父的这一席话,黯然神伤。他道:“师父,是不是等我再大一点了,你就要赶我走了?”
白碧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拿起桌上的《西华至妙洞元心经》缓缓地念出了第五篇的内容。
完毕后,朝着白玉展道:“从你出生至此,一直以来,都和那莲华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昨日我为你推算命格,依稀可见到,你的前途磨难重重,也许是跟莲华教有关。”
得此警醒,白玉展猛然的想起,自己身上还住着莲华教的明王朱复南,难道我的未来还要与他继续纠缠不断吗?又蓦地回忆此次的旅途中的种种艰难险阻,十次之中总有七八次是跟朱复南脱不了干系,不由得追悔莫及。早知道,在当初就应该拒绝了师太临终前的嘱咐。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又听白碧青道:“恐怕将来抱朴道院会因你卷入一场纷争当中。为师不是要将你赶出道观,而是在这里告诫你,凡事都要留一个心眼,不要争强好胜,以免带来无妄之灾。这抱朴道院始终是你的家,若是以后在外面累了,你可以随时回来。”
“师父。”
“还有一件事,玉展你要守口如瓶。你在龙虎山夜晚看到的景象,不要宣扬出去,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龙虎山的天师们自有定夺。”
白碧青所说的,自然是那个从龙虎山大阵中脱逃的白衣女子。
“如今世道不稳,怪事接二连三,你自己也要小心谨慎。依我看来,你的道心并没有动摇的迹象,修炼体悟的能力也大为增强,你先回房间去吧。《西华至妙洞元心经》之中,有一感应篇。很适宜你现在的状况,不妨多加留意一下,时间不早了,你旅途多有劳顿,今夜就不要再念经打坐,好好休息一晚,我已吩咐过,胜儿和红珠不去打扰你。相聚的事情,暂且放到明天吧。”
房间里灯火如豆,白玉展拿起《西华至妙洞元心经》津津有味的阅读着,正翻到师父所说的那篇经文。这篇经文他早已熟稔于心,今天又被师父重新提及,又有一种新奇之感。
“故若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灾祸。胡不勉而行之……为什么师父要我去留意这个?
这一肚子的疑惑,白玉展顿感头疼,于是他把书放下,道:“我还是先睡了吧。“
另一个房间里,白碧青为未寐。她感叹道:“姐姐,我用你教我的紫薇斗数,窥破了一点天机,却发现,玉展这孩子命中凶险满布,不知道,是否是这次下山引发了他身上的所有隐星命格。我隐约觉察到,这冥冥之中,有人在穿针引线。大道苍茫,我岂敢说这一切自在我的掌握之中。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把这份不安化为修行的动力,也许等我道行再深一分,才可以摸到这虚无飘渺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