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这春天的夜,总是使人觉得软绵绵的。若是打开房门仰望着天上的星月,那朦朦的光辉就好像春天里润物细无声的雨滴,扑扬在脸颊上面不由地觉得像是一阵带着些许暖意的微风拂了过来。
这春天的夜,总有那么些怀着诗情画意的少女驻足在自家的门廊下面,一遍遍地数着手中的月季花瓣,等待着意中人的到来。
顾家大院坐落于郊外湖畔,杨柳青青,风景宜人,却是鲜少人烟。
“小姐,你说今晚秦公子会不会来啊?”红儿打趣地对着坐在长椅上的自家小姐道。
这小姐脸色飘红,像是刚开放的一朵浅色芙蓉一样,含羞道:“红儿,我也不知。听说那秦公子家教甚严,这么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这小姐是这镇上顾员外家的独女,名叫顾华晴,生的美貌而且颇有才气,深的家里人喜爱。顾华晴说话之间,那白嫩如玉的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黛色弯长的眉毛,似画非画,一双流光熠熠的眼睛黑白分明,举手投足之间荡漾着令人陶醉的风情。
红儿眼睛一转,俏皮地道:“可是秦公子都和你约定好了,要和小姐你欣赏这春夜的月光,讨论这春夜的诗词哦。小姐,你说咱们能够赢得了秦公子吗,听说秦公子小小年纪就能够舞文弄墨,才情惊艳十里八乡。”
顾华晴听了红儿的话,也不再那么地赧然:“红儿,输赢可不重要,这诗词的探讨与切磋之间的过程才是主要的。”
“是嘛。小姐,我以为能够跟秦公子见面才是最重要的呢。这什么诗词歌赋啦,琴棋书画啦,只是陪衬而已。”红儿说到最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顾华晴眼睛露出一丝羞涩,噘着嘴道:“红儿你真坏,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好好好,小姐,我不说便是了。我们小姐的脸皮薄,可听不得这个。”红儿弯下腰说道,“小姐,要不要我先去外面给你把把风,看看那秦公子到哪里了,然后我再回来向小姐你汇报,怎么样?”
顾华晴想了想微微笑道:“那红儿你就帮我去瞧瞧吧,记得早去早回。”
红儿向顾华晴摆了摆手道:“好勒,小姐,那我走啦,你就在这里安心地等我回来。”然后一路快走地出了大门,再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陈书怀环顾了一下四周笑吟吟道:“景盛,这石门镇的夜晚静悄悄的,也没有夜市,也没有灯会,你是带我们来逛街吗?”
温景盛笑着回答道:“这不是山上的气氛闷吗,我就带你们出来散散心呗。书怀兄,你这可是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温景盛指着边上道:“这里人杰地灵的,难道没感觉到这里的灵气吗。”
“现在春意盎然,万物生长,确实是很有灵气啊。”陈书怀顿了顿,“只不过,这早春的夜,又是刚下过雨的,有点寒啊。刚刚那阵风吹得我脖子渗进冷气了。”
徐文康笑道:“修道之人怕什么寒,估计是书怀兄你缺少阳气吧。年纪轻轻的,难道要吃药度日了吗?”这句话一语双关,除了张玉堂,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张羽堂连忙问道:“你们在笑些什么。”
温景盛探过头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脸上霎时间染上了一层红晕。
陈书怀星眉挑起,笑道:“那徐兄你身怀妙手回春之术,待现在你看我还有救吗?”
“嗯,你现在印堂发黑,脚步虚浮,快病入膏肓了。虽说不能药到病除,但是我这管药剂包你满意。”
“说来听听?”
“那你洗耳恭听罢:枸杞子、杜仲、续断、黄精、白芍、肉苁蓉各三钱,文火温煮三个时辰,早晚服用一剂,配再以人参酒,那是更好啦。”
白玉展从小跟草药打招呼,这些药极为熟悉。这几味草药皆有补脾固精、益精气,坚筋骨之功效,俗话来说就是壮阳。从古至今,道士术士还兼职行医,某些丹方药剂就出自他们之手。特别是延年益寿,补气养肾的药,历朝历代的达官贵人乃至皇帝都很注重这些玩意。就比如徐文康的茅山派,每一年皇帝派人来山中求药。只是大多数丹药要配合真气疏导,因此不适用于凡人,见不着什么效果罢了。
陈书怀斜眼笑道:“真是胡说八道。徐兄,你应该是久病成医,所以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吧。“
徐文康淡然笑道:“我可算得上是半个出家人,怎么可能会用这些东西。书怀兄可是家大业大,以后定有个三妻四妾,到时候就用的上啦。”
此时此刻,天宇澄清,皓月当空,月华如水,映得下方聚落山水凝霜如银。顾家大院边的湖泊,水波平静,宛若凝冰,却悄悄然荡漾出一层层森森然的鬼气。
哗啦啦一声响,湖边林中一群宿鸟被这鬼气惊得冲天而起,奋力振翼,啊呀呀地嘶叫着。宿鸟越飞越远,这月下银湖,再次陷入宁静。
“咚咚咚……”
“红儿,你回来了吗?”顾华晴问道。
“咚咚咚……”
顾华晴有一丝纳闷,又尝试地回道:“红儿,是你吗?”
“不知道是谁来了?我还是去看看吧……”顾华晴朝着大门口走去。她又确认了一声,见没人回答,便轻轻拉开了沉重的门。
“啊!”顾华晴的嘴唇哆嗦着,好像拚命地想说话,却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连如那银湖般煞白,仿佛身子里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只有两眼不住地闪动,放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的画面:
红儿满头乱发,正闭着眼睛对着她,嘴角、眼睛,乃至鼻孔流下一条殷红的血线。“啪嗒“,”啪嗒”地,这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温景盛凝重道:“刚才……你们是不是都听到了?”
“好像是一位女子受到惊吓时呼救的声音。”陈书怀把手指向湖畔边的顾家大院,“好像就在那里。”
“那是顾员外家……”温景盛道,“我们赶紧过去看看,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家大门是敞开的。
大门内似是变成了屠宰场,寒气飘散,又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蔓延开来,令人欲呕。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干净整洁顾家大院,地上东倒西歪地躺了数具尸体,有老有小,皆被一刀割喉致死。喉管里“咕噜噜”流淌出来的血液覆盖了好一片砖石地板,开始凝结,转眼间这富丽堂皇的院子就成了人间修罗场。
白玉展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他以前甚至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不由地脸色苍白眼眸颤动,接着又闻到了院子里那股弥漫的咸腥气味,几乎快要把胃里的东西呕出来了。
陈书怀见到白玉展不适的表情,问道:“玉展,你还好吧。”
“没事。”白玉展忍住了难受,才把目光转移道横七竖八的尸体上面。
温景盛的目光从尸体上面扫过去,渐渐变得寒冷,沉声道:“顾员外夫妇全部死了,还有府内的丫鬟家丁。只是……顾小姐去哪里了?”顾员外家每逢节日都会上齐云山祈福,长此下来,温景盛对他们一家人也有一番了解,没想到今晚遭此横祸。
陈书怀见到这一地的尸体并没有觉得恶心恐怖。他缓缓地蹲下身子,观察着一具具尸体的伤口,转过头对众人道:“这些人皆被一刀封喉,连呼喊声也没有发出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能一口气不作声响地杀掉这么多人,看来,这凶手武艺高强亦或是精通暗杀之道。不过,既然让他们碰上了,就算这凶手再强大,也不是齐云山的对手。此地离齐云山不过十里,只要温景盛发出一点信号,不出一刻时辰,齐云山的人马就会赶到。这也是陈书怀如此沉着冷静的重要原因之一。再者,他是修道之人,对于这种除恶扬善之事,也是分内之事。
突然,边上的厢房内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一阵连着一阵,看样子里面不止是一个人。
“难道是山贼?”温景盛望着那扇门,背负的法剑已经出鞘,旋留在手边“铮铮”作响,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御气攒射出去。他怒气冲天地叫道:“是谁在里面东躲西藏,给我滚出来受死!”
厢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砰”地一声,房门被一脚大力蹿开,瞬间坍塌下去。这小小的房间之内,密密麻麻地竟然藏了数十个人。领头的那个是一条身材魁梧的汉子,脸如火炭,虬眉长髯,阔口圆睛,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还背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麻袋,不知道里面是财物还是人。听到温景盛的怒吼,其他房间陆续窜出来数个人,手上皆抓着金银珠宝。
温景盛本以为这群人只是普通的山贼,但扫到对方衣袖处那枚白色丝线绣成的莲花标识时,不禁惊诧道:“原来是莲华教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