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量数颇大的人流碰撞在一起,宿舍的电梯便开始满负荷运转了。四海自觉抢夺不过那许多人物,也便知趣地走入楼道。所幸楼层算不得高,四海只付出点点能量便抵达楼下。在楼下略略等待一番,片刻后寝室四人聚在一起,浩浩荡荡地朝着考场进发。
初秋的天气很有些凉,配着失掉阳光的今日,轻轻的风便带来一片落叶的萧索。若非考试便要开始,四海定要停留在此写下一些东西的。可惜风月都是转瞬即逝,再一段时间过后也许便捕捉不到这样一份引人入胜的萧索了。
“徐哥,怎么突然停了?考试就快开始了。”
四海看看云层团聚的天空,只觉那天空十分低沉,像一团随时会掉落的棉花。四海不禁想象,若是这样大的的棉花从天而降,应是要覆掉许多性命的罢。思绪至此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便动身跟上室友的步伐。
一同前往同一考场的不太熟悉的同班同学都相遇在电梯内里,大家都礼貌地打过招呼,便分着团体说着自己的慌张与自信。四海只时时微笑着回应室友,倒引得电梯内里不少女孩偷偷窥看。说来四海也算是小小公众人物,海神之名早便响彻校园,只是很少有人得见真容罢了。四海的同班同学当然都知晓四海的“明星”身份,或许有人芳心暗许,或许有人不屑一顾,倒是这一切隐在底下的,都不如眼前的考试来得重要。
“我们在哪个教室来着?”袁汜涛在走出电梯的一瞬问道。
“跟着我走就行了。”此时的杨赟终于发挥起学习委员的功用。
一应人物很快便抵达考场,四海以班长身份为所有人物排定座次。这一班的同学便都配合地安坐下来,或是自信,或是紧张,以不同的姿态等待监考员的到来。
教师总是会提前些到的,些微调整一下座次,略略说明规矩,这一份长长的试卷便也发放下来。所有人物都静静地写上自己的名姓,却也有少数人物卡在教师姓名一项,最后便随意地填个代号,可怜的老师便多出许多名姓。
四海拿到试卷略略地浏览一遍后填上自己的信息,教师姓名四海当然是知道的。可惜这是一张算不得难的试卷,大多东西四海是全然明晰的,当然也有少数内容略略模糊。若说有哪题落不下笔,四海当然是不认同的。于阔别文科数年的徐怀若而言,文科试卷总不存在落不下笔的试题。四海也算是个略有功底的作家,凭着模糊记忆写些模棱两可的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心中略略有些底色,四海的笔端迅疾地流动起来。四海的字迹很是好看,却也仅是好看罢了。曾经仍在市一中的四海参加过书法比赛,那位教师很有些眼力,一眼便知觉四海的字体少了些风骨。四海到得现时也未曾悟得风骨,只在醉时可以涉及一些。不过这字体用来应付考试自然绰绰有余。
马其便坐在四海身右,对于文科颇为头疼的马其便眼睁睁地看着四海笔走龙蛇。马其是知晓四海的,也知晓四海并未花费多少功夫用于背诵,此时不禁佩服四海瞎编的能力。说起来四海确实没用多少功夫,但这认真听讲的每一节课,便已敌得过泡在图书馆的许多艰难日子。
这张试卷只抵挡了四海半个小时。四海点下最后一个字符,将试卷翻回客观题部分,细细检查且修改过之后便将试卷压在桌面上,提起所有文具匆匆离开考场,倒弄得好些人物愈加慌张。
四海快速地走出教学楼,在楼前空地稍稍停留一下。四海点燃一支香烟,透过青色烟雾观察那仍未散去的似乎随时会掉落的厚重云彩,意兴未免阑珊起来。便狠狠地吸入一口烟雾,顺着烟雾漂流的方向去寻找早前错过的那一丝萧索。
烟雾竟也有些灵气,引着四海抵达早前错过的画意。四海略有些庆幸,因了这时的风还未熄灭下去。那份似有似无的萧索虽不明晰了,却是仍存留着。四海便顺势往小卖部中购了瓶二锅头,回到画意之地席地坐下,随手灌下大口酒液,那一份迫切追求的画意便在眼下明晰起来。
五百毫升装的二锅头消逝得迅疾,大半酒液都变作了四海眼底的明亮。这时的风便要熄灭掉了,沉沉的云彩也显现出消散掉的趋势。四海便随手将酒瓶扔入垃圾桶,起身走到校园的人工湖边坐下。
“醉眼看山河,依稀梦里风。
杯盏十二夜,轻歌二十觥。
气魄尽苍黄,雄心括海空。
君问何能尔,老来倒碧峰。”
四海续续的念出这首诗,那阴沉的天空随着话音的渺远渐次变得明亮,原来平静的周遭也慢慢显现出一些背诵声响,片刻后那声响转变为渐次接近的脚步声。
“怀若?”许嘉言便正好在附近背诵一些教材上的条条框框。
“又写出了什么?”许嘉言察觉道四海的状态,霎时明觉现时的四海应是刚作完文字。
“《醉风》”
四海的声线蕴着少量急促的酒气。
“写下来吧。”许嘉言急促地递给四海纸笔。四海便起身将那纸铺在身下的椅子之上,接着四海跪伏在椅子之前,提起许嘉言所给的中性笔便写下那首将要溜走的诗篇。这一篇字体便幸运的得了些醉掉的风骨。
“杯盏十二夜,轻歌二十觥。怎样光景?”许嘉言问道。
“总有些酒总要喝得欢快一些的,就算那杯酒会饮下很长一段光阴,但它会浇灌出很多欢乐,不是吗?”
四海点燃一支香烟,又为许嘉言点燃一支香烟,于是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吞吐云雾。
“我很有些雄心壮志,不是吗,但是前半生差点都被消磨掉了。”
“嗯?”
四海不回复,只淡淡地呼出一口烟雾,一口含杂着浓烈酒气的烟雾。
“恐惧悲伤孤独忧郁
击毁我的不仅仅是你
反常跃动的心脏
波折疯狂的曲线
负无穷
单调是点点慌悸
尽头是些什么啊
我想我会死去
湮灭
莫再想念那些东西了
至少还握得住笔”
“莫再想念那些东西了,至少还握得住笔。”四海笑着起身离开。
“至少还握得住笔?”许嘉言起身,“至少还握得住笔!”
于是将早已背得滚熟的教材扔进书包,提起书包便赶上脚步蹒跚的四海。
“我想听你的故事。”
许嘉言扶住四海。
“左右不过一醉鬼,能有多少故事。”
四海放浪地大笑起来,竟也能盈些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