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木看到王双福朝着西北角的门楼跑过去,他就知道,这家伙要出事儿了。阿瓦木朝着王双福喊了几声,王双福根本不理他,朝着门楼直奔而去。
阿瓦木知道,那个门楼其实只是个幻象。至于这个院子,这个屋子是不是幻象,他现在还不明白。但是当他听到北疆大巫师洋洋得意地介绍自己的“雕虫小技”时,他就知道,这个北疆大巫师现在不但拥有了北疆一派的巫术,而且熟稔凶人大巫师的扰人心志之术。
他正是从这一点上,开始怀疑这个北疆大巫师已经成了凶人大巫师的帮凶。不过阿瓦木对于凶人大巫师的法术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他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收尸人刘劲,到底是他们看到的幻象,还是真实存在。当然,还有这个院子。
阿瓦木不敢随意走动,在西域那个集镇的惨痛教训依然历历在目。现在他想先搞明白,他看到的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在院子中间站了一会儿,阿瓦木试探着朝着各个方向挪动。所有的法术,都有一个无法弥补的缺陷,不过高手会把缺陷隐藏非常深,没有同等法力,很难能找到这个缺陷。阿瓦木自认没有北疆大巫师的法力高强,但是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到一处缺陷。
在大漠的那次经历,让他得到了一点经验。比方他们看到幻觉的表面下,于画面截然不同移动的脚,后来阿瓦木回忆起来,才恍然大悟,那脚就是大巫师无法弥补的缺陷。可惜当时他们忽视了。
阿瓦木瞪大眼睛,开始寻找与正常场面不一致的地方。可是让他感到沮丧的是,这个北疆大巫师把房屋院子都处理得非常完美,加上晚上光线不行,阿瓦木找了半天,什么缺陷都没有找到。
阿瓦木转身,想先研究一下屋子。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刚刚走出来的茅屋不见了。他的面前,竟然出现了一片荒漠。黑夜的荒漠中,一个小小的黑影慢慢走了过来,走到阿瓦木面前,他才认出来,这个人竟然是绣女!
绣女很茫然的样子,她依然穿着淡青色的紧身衣服,边走边茫然四顾。阿瓦木知道这是幻觉,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朝着绣女喊:“绣女,我是阿瓦木,你听到没有?!要是你能听到,你就站住别走了!”
已经从阿瓦木面前走过的绣女似乎听到了阿瓦木的喊叫。她竟然真的站住了,朝着阿瓦木转过头。阿瓦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蹦着高喊:“绣女,你真的听到我的声音了?!你要是真的能听到,你就别走!你等着我!”
绣女似乎朝着阿瓦木笑了笑,笑完之后,她缓缓地转过身,继续迷茫地朝前走,一直走得没有了影子。
阿瓦木突然想到了绣女对自己的好,不由地哭了起来:“绣女,你别走啊,你回来啊,你听到没有?!”
绣女似乎又听到了阿瓦木的喊叫,又从来时的方向走了出来。她依然边走,边茫然四顾。那不知所措得到样子,让阿瓦木看得心都碎了。
他继续朝着绣女喊,喊得声嘶力竭,绣女缓缓地走着,这次没有停下。阿瓦木急了,数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跟着绣女走。都是最后,他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这是幻觉,是个陷阱,他要是走进去,那就是万劫不复。
绣女走了,沙漠在持续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消失。
阿瓦木精疲力竭,刚要坐下,突然面前亮起了一道光。几辆马车背着光线,朝他轰隆隆直驰而来。离得老远,阿瓦木就能感觉到从车队中传来的凄凉和哀怨。阿瓦木的心急骤地跳动起来。是王子的车队,没错。车队后面逶迤的山脉,和旁边大片的草地,正是他们从盘陀国王城出来不久的景象。王子本来想在盘陀国住下,盘陀国王却怕被牵连,把这支鬼方国的流浪队伍赶了出来。
马车靠近阿瓦木,阿瓦木看到了赶着马车的车夫。这些车夫也都是鬼方国将士的后人,他们面黄肌瘦,却目光坚定,犹如不远处的山峰。
王子和夫人还有小王子坐在第二辆马车上。阿瓦木看到马车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王妃还掀开轿帘,看了他一眼。王妃美丽的面容上落满了忧伤,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划了阿瓦木的脸,阿瓦木都感觉到了疼痛。
突然有人喊:“阿瓦木,你站着干啥?怎么不赶紧上马车?!”
阿瓦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是幻象,并且是北疆大巫师为他制造的幻象。在这场幻象中,这幻象不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他只是旁边者,因此无法发出声音。这怎么会有声音了呢?
阿瓦木喝问:“你是谁?!请你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但是另一个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阿瓦木,你怎么还不上车?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再耽误下去,我们就只能住在这荒野中了。”
是王子的声音!阿瓦木一愣,不由地喊:“王子殿下,真的是你吗?”
声音说:“当然是我。阿瓦木,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吗?”
马车在经过阿瓦木面前不远后停下了,似乎真的在等阿瓦木。阿瓦木被一种异常强烈的好奇心给攥住了,他不由地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他还是很理智的。他告诫自己,这是幻象,他没有被幻象迷惑,他只是想过去看一看,这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发出了王子的声音。王子和王妃都死了,刚才王妃的一瞥,跟绣女走在荒漠上一样,都是假的,是幻象。
但是现在他想知道,是谁创造了这幻象。他看到了之后,就会从阳光下走出来,走到这真实的黑暗中。
阿瓦木走到马车旁,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马车上竟然没有赶车的。驾车的马儿也呆站着,僵直如雕塑。阿瓦木刚要伸手揭开轿帘,突然觉得脚下发软,他有些惊醒,刚要跳起来,人已经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朝着地下落了下去。
阿瓦木明白,自己这是中了圈套了,掉进了这个北疆大巫师的圈套里。堂堂大巫师还用陷阱这种拙劣的伎俩,实在是让人不齿。不过阿瓦木不得不承认,以他的法术,他或许可以与这个北疆大巫师过几招掌心雷,却无法让自己从洞中飞出去。
有时候,最拙劣的也是最有效的。这真是至理名言。
阿瓦木狠狠地跌在地上。他是屁股先落地掉下来的,他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跌成了无数的碎片,痛得躺在地上,啊啊地叫。他叫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头疼得超过了屁股的疼痛,他不由地爬起来,捂着头。
这时候,他才听到有人说:“你叫唤鬼啊?!吓死爷爷我了!”
阿瓦木吓了一跳,刚要抛出一个掌心雷,想了想,又收了回来。洞中漆黑,他看不到人,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你是什么人?你怎么在这里?!你……你凭什么打我?”
这人哼了一声,说:“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我怎么在这里,我告诉你同样不会相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打你,你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你的头砸着我的脚了,差点把我的脚给砸断了。不过也算你小子好运气,这下面很多石头,要不是我的脚垫着你的狗头,恐怕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阿瓦木一双手,摸着屁股摸着腰,还得摸着头,他觉得自己浑身都疼,他说:“我现在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那人说:“那就不错了,前几位掉下来,直接就死了。有两个弄了我一身血。这个地方不能洗澡,我都不知道,那血腥味是什么时候散去的。”
刚刚阿瓦木只顾得疼,还没注意,听这人这么一说,他这才闻到这洞里竟然一股又臭又腥的味道。味道浓重不堪,呛得他直反胃,差点就吐了出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得赶紧出去,不能在这里跟这个人作伴。他问这个人:“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那人说:“什么地方?你傻啊?这是个地洞呗。想出去,我告诉你,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跟我作伴,一起死在这里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