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天亮时分,走到那个他们在此地第一晚住的那个村子外。
三人驻足。伊拉提议到村子里看看,因为穿过村子,在村后的山坡上,埋着他们勇敢的马车夫,和几十名鬼方勇士的尸体。最主要的,山坡高处,还有王子和王妃。当年他们打下大真教,找到了王子和王妃的遗骸后,把他们葬到了这里。
小王子这些年专心学艺,一直未出山洞,竟然不知道父母葬在此地。听阿瓦木说父母还有保护他们的鬼方几十名勇士就葬在村后的小山坡上,当即要求阿瓦木带着他去拜祭父母和这些鬼方英雄。
三人打马进入村子。阿瓦木和伊拉也都是多年再没有进入村子,他们两人每年来拜祭王子王妃和鬼方的这些勇士,都是从村子后面的小路直接进入墓地。跟他们第一次进入村子一样,小村子依然是残垣断壁,不过现在是秋季,村里到处都是花草繁茂,绿树成荫,相比他们来的时候大雪过膝,现在看起来,好像村里多了一些生机,没有那么破败荒芜了。
他们一直顺着村里大街朝村里走。阿瓦木发现,长满了荒草的大街中间,依稀有人踩过的痕迹。从痕迹上看,这里有人常从这里走,因此,草比较自然地朝两边分,让出了一条小路。
阿瓦木和伊拉下马,仔细看了看脚下的路。两人拔出刀,朝前看去,这条依稀的人走过的痕迹,一直朝前,然后右拐。看那方向,似乎是多年以前,他们住过的屋子。
阿瓦木和伊拉一前一后,保护着小王子朝前走。他们一直走到当年王子带着他们住的那条街。而这条痕迹竟然也右拐,径直走到他们住的那家屋子门前!
阿瓦木刚要朝前走,被伊拉拦住。伊拉把手中的马缰绳交给阿瓦木,对他说:“阿瓦木,你保护好小王子,我过去看看。”
阿瓦木点头,说:“你小心点儿。”
伊拉趟开草丛,急速朝着那个大户人家走去。
阿瓦木则持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只等了一会儿,伊拉便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两人面前,摇头,说:“屋子里住过人,不过好像走了,什么也没有。”
阿瓦木说:“到村后,拜祭一下王子王妃,赶紧走吧。这地方邪气。”
三人继续朝村后走。村子后面,那条深深的排水沟里,长满了青草。伊拉牵着马,走在前面,边走,边用马鞭抽打着前面。蛇、老鼠、黄鼠狼等纷纷从藏身处出来,或慌张逃窜,或者跑到高处,疑惑地对他们三个审视一番,再很绅士地离去。三人经过一番努力,从沟上上来。
伊拉和阿瓦木看了看周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坡,都站住了。熟悉的场景,一下子把他们从现在拉回到了几年前,那个血腥的上午。
上百名鬼方勇士,为了保护王子一家,与上千名蒙古人,进行了决死一战。这些跟随鬼方王族几十年的老兵,和老兵的后人,就在这里,埋葬了他们的复国梦,埋葬了他们的热血和理想。不屈的鬼方人啊,在这里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小王子自然也记得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场战斗。他也低下了头。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阿瓦木说:“走吧,咱去看看王子和王妃吧。”
还是伊拉走在前面,两人跟在后面。
走过一段平坦的荒野,走到山脚下。山脚土地显出了贫瘠,草少了,树木也稀稀拉拉,各种岩石乱石倒是不少。
路好走些了,看看周围荒寂无人,三人把马栓在山脚下,爬上了山坡。
山坡上,排着几十个小坟包。没有墓碑。让三人惊讶的是,坟地周围长满了青草,而这几十个坟包上,却都很干净。很显然,有人在管理着这片坟地。
小王子还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儿,阿瓦木和伊拉却愣了。除了他们这些跟着王子王妃一路过来的鬼方人,不会有人在意这片坟地。但是在那次决战后,伊拉和阿瓦木都来过附近很多次,除了寻找尸骨,埋葬这些鬼方勇士外,就是寻找幸存者,却都没有找到。以前他们来祭祀众人,都是在冬天,当地人过年的时候,那时候草木枯寂,他们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而现在,坟头上的青草,都是刚刚长出来的,还没遮住地皮,山坡上的青草都半人高了,很显然,有人给坟地锄过草。鬼方人都死绝了,会是谁在这里偷偷管理着这片坟地呢?
三人来到王子和王妃的坟前。阿瓦木学习中原习俗,前年让人做了墓碑,竖在了两人合葬的墓前。
与前面的坟地一样,王子和王妃的坟墓也是收拾得很干净,而且,他们两人的墓前竟然还有几个已经腐烂得只剩下桃核的桃子!
小王子跪在父母的坟前,规规矩矩地磕头。
阿瓦木却拿着这几个桃核,疑虑重重。做这些事儿的这个人,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如果真的鬼方人,或者是那次决战的幸存者,他们为什么不来找他们呢?
阿瓦木跟伊拉一起,给王子王妃磕头完毕。小王子跪在坟前,两眼发红。他抚摸着埋葬着父母的坟土,不愿意离去。
阿瓦木说:“王子殿下,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请你节哀。”
小王子点点头,擦了擦眼站起来,带着两人朝着父母坟头鞠躬,然后,迅速朝山下走。
三人来到栓马的地方,马却没有了!三人在附近转着看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马蹄印。他们顺着断断续续的马蹄印,一直走出山地,来到官道上,马蹄印朝西走了一会儿之后,又顺着官路朝南走,三人一直顺着马蹄印走,马蹄印走到村西小山坡,又顺着小路,朝着小山坡爬去。
三人抬头,朝山坡看去,那座小小的弥勒教庙宇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阿瓦木有些不相信:“这个地方已经多年没有人来了,现在各教派开会,也都不来了,这里怎么还能有人?”
伊拉说:“马蹄印是朝那边去了,只管去看看再说。”
阿瓦木等三人走到小庙前,发现小庙的屋顶竟然塌陷了。屋门还算完好,外面还上着锁。锁鼻和锁都锈迹斑斑,显然多少年没有开过了。
伊拉一直低着头,仔细寻找着马蹄印。他顺着马蹄印,从庙后走下山坡。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西坡和东坡都不是很陡的小山,北坡却很陡峭。三人从北坡下来,发现马蹄印消失在北坡后面。三匹马就像突然被北坡的山吞进了肚子一样,突然就消失了,踪迹皆无了。
三人在坡下转着看了一会儿,皆想不明白,又无可奈何。
阿瓦木盯着山壁看了一会儿,转身爬到坡顶,朝北看。这一看,他不由地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山头,竟然正对着埋葬小王子和王妃的那片坟地。并且,从这边到坟地的直线距离很近,坟地上的每一个小坟头,站在山顶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他们的马又是消失在这个山坡下,很显然,这个地方大有玄机。
伊拉和小王子跑了上来。伊拉问他:“阿瓦木,你发现什么了没有?”
阿瓦木摇头:“现在还没有发现。不过伊拉,当年选坟地,是你来选的,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把坟地选在那边山坡上吗?”
伊拉拍着脑袋想了想,说:“都这么多年了,我得好好想想……对了,我想起来了!是清风道长,他陪我一起来的,说这边风水绝佳,让我把坟地选在了这儿。”
阿瓦木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而语:“清风道长,他应该跟我们没有什么瓜葛啊。再说了,尊长说过,现在谁是那个隐藏的凶人,得凶人巫师把他唤醒才能知道。也许……这是巧合吧?”
小王子问:“阿瓦木,你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阿瓦木说:“王子殿下,这个小庙,是当年弥勒教在此地的聚会之地。弥勒教下面教派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比方当年的大真教教主怀山、四大护法的绣女,都是弥勒教的下面分教的教主,还有八卦教的索子里,也属于弥勒教。我们刚来此地的那几年,弥勒教各教派还定期在此地聚会。喔,你们别看这个小庙不大,这下面有个地下大厅,据说能容下几百人呢。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就这么扔了。”
小王子皱着眉头:“你这说了这么多,都没说到重点。这个地方,跟我们的马有什么关系呢?”
阿瓦木边思索边说:“我还没理出头绪来。王子殿下此番是去西域阻止凶人巫师的,而八卦教和听从八卦教的很多弥勒教小教派现在都跟凶人有联系,你也应该听尊长说了,柳生和白木法师这么多的凶人高手聚集于此,目标就是你,如果他们看到是王子殿下出来了,他们是不是会设法阻止呢?”
伊拉插话问:“阿瓦木,这个事儿跟坟地有关系吗?”
阿瓦木挠了挠头,说:“有点乱。不过也是有关系的。你们都知道,鬼方人是跟凶人血脉最近的。如果这个地方有个鬼方人,比方说我们当年的那场战争有幸亏者,他肯定会去给王子王妃,还有那些人收拾坟墓。但是如果他现在被唤醒了,他是不是就应该会跟白木法师和柳生一样,设法对付我们呢,那他发现了我们的马,把马藏起来,就不是问题了。”
小王子点头:“这里面挺复杂,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管这些了,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弄到马,赶紧赶赴西域。”
阿瓦木点头,说:“王子殿下说的是。可是现在周围村庄没人,我们离明真观和清风观都有七八十里路,我们到那儿去弄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