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和鲍叔牙一直都对隰朋这样一个角色不敢大意,所以在早在隰朋出城之前,管仲就嘱咐鲍叔牙一定要暗中派人对隰朋加以秘密监视,沿途他去过什么地方自然都会第一时间传到鲍叔牙的手中。
当然也包括他先后去了国懿仲和高傒府上的经过。
手持斥候回报的情报之后,鲍叔牙随即递到了管仲的手上,意味深长的说:
“这小子刚一回朝就拜访了两位上大夫,还真是懂礼数啊...”
管仲看了情报上的信息后,走到了铜炉边将其丢到了炭火之中,若有所思道:
“我总感觉隰朋这个时间点回来有些不太寻常,现在我们和君上正在暗中部署推行新政的步骤,隰朋身份复杂牵涉面又很广。我料想子氏以及其他世族应该会抢着和他见面,想要争取他的支持,毕竟他刚刚在北境立下了那么打的战功,光芒仅次于君上...”
鲍叔牙听后也略微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管仲又继续说道:
“而隰朋要顾全的利益方太多了,而他又不是一个容易掌控的人,当初我在公子纠身边效力时,建议他与隰朋保持密信联络,在回国夺位之际让隰朋领兵驰援,也可以压制鲁国军队的反扑,可是写给隰朋的书信全部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可见隰朋也不是全然看重私情恩义之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就在这时,门外的斥候又送来的书信,鲍叔牙拿起一看,随即笑道:
“还真是被你给料中了...”
说罢,他将书信递给了管仲,而管仲看后得知了隰朋归府后与子興会面的过程。这时鲍叔牙说道:
“看样子对方已经迫不及待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鲍叔牙问道:
“你的意思是...”
像刚才一样,管仲走到了炉火边将斥候的密报轻轻丢了进去,转而说道:
“现在断定隰朋的真意还言之尚早,与其在这里盲人问路,倒不如主动接触他一下...”
话音刚落,从殿外走进来的小白恰好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便拍手道:
“是应该接触一下...”
管、鲍二人见小白进来了,便一齐拱手向他行礼道:
“参见君上...”
小白对他们二人抬手道:
“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现在看隰朋回来举足轻重,引起了各方的注意,简直比好莱坞大明星还要抢眼,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也不能落于人后,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招待他才行。”
鲍叔牙对小白的话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小白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想在宫中设宴单独招待隰朋,顺便借这个机会向他暗中透露一些我们要改革的想法,试探他的反应。”
这样一说鲍叔牙就明白了,而管仲也对小白拱手提醒道:
“君上明鉴,不过隰朋此人深不可测,如今又有兵权和世族力量的支持,他站在我们这边的可能性极小,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到那时如何如理他需格外谨慎才行...”
这一点得到了鲍叔牙的认同:
“不错,毕竟隰朋身兼公族子弟和世族姻亲两个身份。”
说罢,鲍叔牙问道:
“不知君上打算如何招待隰朋?”
小白摸了摸下巴,眼珠顺时针转了几圈后打了个响指说道:
“有了,就这么办...”
管、鲍二人面面相觑后不解其意,齐声问道:
“怎么办?”
不久,隰朋的家门外就出现了齐公传诏内监的身影。
隰朋亲自出门相迎:
“臣下隰朋,恭聆君上口诏...”
传诏内监上前将跪在地上的隰朋搀扶起来:
“上帅请起,奴婢出宫之前君上曾有吩咐,请您不必跪迎接诏,况且这次也不是传诏,只是君上托奴婢给上帅送递邀请函...”
“邀请函?”
从没有听说一国之君会给臣下送邀请函的隰朋,不免对这个词汇感到生疏,而传诏内监则恭恭敬敬的将写有邀请信的简牍呈到了隰朋的面前。
隰朋看着这卷简牍,自然也十分恭敬的双手将其接了过来,随后打开一看,发现了里面的内容:
上帅隰朋钧鉴
得知将军在北境为国辛劳多年,守卫疆土功勋卓著,自吾即位以来国内多逢春秋多事之际,无暇与将军会面。今北境战事稍歇,将军得闲还都,吾渴慕将军日久,今晚在宫中设宴款待将军,为您接风,还请将军给吾几分薄面,也好有机会当面向将军请教。
小白敬呈
看着小白居然不是以国君的身份命令,而是几乎以寻常请客的口吻来邀请自己,隰朋多少感到有些惊讶,这与他所认识的小白截然不同。在隰朋眼中看来,小白是个孤冷高傲的人,很少用这种平和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口吻和别人说话。
看完之后,隰朋将所有的疑惑摆在了心里,然后十分恭敬的对传诏内监说道:
“请尊使回去禀报君上,就说隰朋受宠若惊,今晚必准时前往赴宴...”
见隰朋答应赴宴,内监便对他拱手告辞:
“既如此,那奴婢就回宫复命了...”
隰朋也拱手回礼送道:
“恭送尊使...”
待到传诏内监走了之后,一直躲在内厅的子興这才走到隰朋的身旁,他看着隰朋手中握着的这卷邀请简牍,随即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
隰朋轻笑道:
“早就预料之中的,没什么好惊慌的,我也很想看看这位三叔叔几年没见了,到底学会了什么样的通天本事,或许,我还要向他请教呢...”
申时二刻,更换华服的隰朋坐车来到了齐宫门前。
齐宫门前显得十分冷清,除了宫门旁的守卫之外看不到任何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招待什么重要人物的派头。
对此隰朋表现得很平淡,即便是他还没有猜到小白到底想要干什么。
走进宫门的同时,露伶也迎面走了过来。
她看到隰朋便躬身行礼道:
“奴婢参见公子...”
隰朋看着露伶笑道:
“露伶姑娘,好久不见了,五年过去了你比我离开时更加漂亮了,那个时候我可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宫里的内侍长,还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隰朋这样的夸奖,露伶浅浅一笑,随即回道:
“多谢公子谬赞,君上派奴婢来迎接您,请随我来吧...”
隰朋朝前方伸手示意:
“有劳姑娘前方引路...”
穿过亭台楼阁的廊道,露伶将隰朋引到了百芳苑的入口前。这时隰朋隐约问道了从花园内散发出来的香气,顿感奇怪:
“不是君上邀请臣下来宫中饮宴吗?为何不去正厅却来到百芳苑呢?”
正当露伶准备开口回应之际,管仲从里面走了出来:
“因为君上正是要在这里招待公子您...”
看着管仲走到自己的面前,露伶便对隰朋说道:
“奴婢先行告退...”
等到露伶离开之后,隰朋和管仲隔着拱形入口彼此相望,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后管仲先对隰朋拱手行礼道:
“在下参见上帅...”
隰朋则笑道:
“不成想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度重逢,管先生...”
管仲答:
“承蒙君上不计前嫌,允许在下留用七尺残破之躯继续为国效力,故而有幸在此与上帅见面...”
隰朋听后复笑道: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改变初衷采纳你的策略来治国,人生还真是不可预期啊...”
说罢,隰朋话锋一转:
“不过你们要走的这条道路注定十分艰难,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还没有一个国君敢违背祖制修改国策,否则你也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毫无半点官职的谋士...”
听隰朋似乎是挖苦自己的口吻,管仲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的君上与过去相比有如脱胎换骨,他不是以前的公子小白,否则我也不会活到今天,这一点恐怕你比谁都明白。如今的他与我志向相同,都为了改变齐国的命运而下定决心推行改革,为了这样的主君即便是一世不为官,在下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管仲的眼神之中没有半点迟疑和犹豫,隰朋低头笑了笑: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他更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