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和管仲、小白的接触之后,羊角邕能够明显感觉到眼前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卫国先前对齐国所握有的要挟性筹码已经不复存在,主动权已然握在了小白的手中。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行宫之内,将小白和管仲所草拟的议和条约呈给了姬朔。
姬朔看后大怒,他将这份和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
此时保持清醒神智的羊角邕,弯下腰将写有和约条款的绢帛捡了起来,然后走到姬朔的面前对他说道:
“君上,如今九国对齐国的兵力合围还没有完成,而我卫国却被齐、郑、邢三国所围,若再不和齐国达成和约迅速调整兵力应对郑国的话,那么还没有等我们和其余八国分食齐国,卫国就要先被三国瓜分了...”
在羊角邕的提醒之下,姬朔也得不冷静下来思考眼前的局势,他很清楚无论是齐国还是郑国,让他独自面对哪一国都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取胜,更不要说现在的处境了,如果还是和齐国在和约条款的问题上纠缠不清的话,那么等同于他姬朔在自断生路...
这时羊角邕不忘提醒他说:
“臣仔细看了齐国所开列出来的议和条约齐公除了让我们退兵、两国和好之外,还想要借助我们的这份和约来达到威吓拆分其余八国同盟的意图,这步棋真可谓是高明之至,这样一来我们非但不能攻他齐国,反而被拉拢到他那一边了。但这对我卫国来说并无实质性的损失,故而臣还请君上以卫国社稷为重,千万不可过分沉溺于和齐公的往日旧恨...”
姬朔眼神之中的杀气并没有因为羊角邕的话而消散:
“这次见面,寡人觉得这个姜小白和以前差别很大,一味的和寡人装傻充愣,这口气让寡人如何咽得下去?再者你忘了齐国的那封密信吗?让小白这么厉害的人物继续坐在齐国国君的位置之上,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说罢,姬朔有了主意:
“寡人可以不攻打齐国,和可以和齐国订立条约,但寡人不会这么白白便宜他...”
羊角邕从姬朔的话语之中听出了端倪,便倍感担忧的问道:
“君上之意如何?”
这次姬朔没有如实告诉羊角邕,而是对他说道:
“烦劳上大夫再走一趟,转告齐公就说寡人愿意接受他的议和条款,还请他明日再来行宫与寡人当面订立盟约...”
得到姬朔首肯的羊角邕,顾不得半点歇息赶紧又折回驿馆,将姬朔愿意依照齐国所立盟约签字盖印的消息转告给了小白和管仲。
两人听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管仲上前对羊角邕说道:
“那好,明日我们便去行宫再度拜会卫公...”
等到羊角邕走了之后,小白见盟约终于可以达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坐在坐塌之上,双手向后撑着塌面长舒了一口气道:
“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只要卫国愿意退出九国之盟向我们倒戈,那么对于其余的八国来说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这对我们分化瓦解他们可是大大的有利啊...”
管仲也因卫国之事可以告一段落而感到欣慰,不过他的内心却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却又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似乎一切并不如表面上那般顺利...
翌日清晨,距离小白与太夫人约定的期限还有八天,距离九国限定时间还有十八天...
小白和管仲、王子城父三人再度坐上马车踏上了前往行宫之路。
等到了行宫门口的时候,他们发现姬朔早早的就迎候在这里,排场搞得也很隆重,比起先前第一次在这里见小白时的架势,可谓是天差地别。
还未等小白下车,姬朔便赶紧迎了上来:
“听闻齐公前日饮酒过量,寡人未能亲自前往探视,还请齐公恕寡人失礼。”
小白见姬朔的态度简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以至于尽管他早就料到了姬朔会因为郑国发兵而心慌意乱,进而改变谈判步调,但是亲眼看到他这幅样子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以至于他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哎哟我去,您这翻脸可真是比翻书还快啊...”
姬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只能尴尬的赔笑道:
“齐公远道而来与寡人商讨两国盟好之事,寡人先前多有怠慢还请见谅,今日便与齐公定下盟约,两国从此结下兄弟之谊。”
小白笑着点了点头:
“难得卫公如此深明大义,也算我这一趟没有白来...”
入座之后,小白与姬朔各自在摊在席案面前的盟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因为小白在离开临淄之前就已经反复用毛笔练好了“姜小白”三个字的写法,照着以前小白留下文字的模样,他偷偷私下里练习了数百遍,总算是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所以在他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之后两国国君盖印的流程也进行的非常顺利,一式两份的盟书也各自为羊角邕和管仲所收起,仪式算是在和缓而友好的氛围之下圆满结束了。
小白心想这一幕自己只在电视里看过,那位已故的伟人在外交场合上签字的样子在他眼前浮现出来,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够体验一把当国家领导人的瘾。
但他更加清楚,这签下的字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什么,所以他在签字时突然感觉到原本轻盈无比的笔杆子却异常沉重。
仪式结束之后,姬朔笑着对小白说道:
“今日盟书签定,日后卫齐两国的和睦还得多多仰仗齐公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内侍端着装有酒壶和酒樽的托盘走了上来。
姬朔指着这托盘上的酒对小白说道:
“齐公,如今大事已了,你我理当共饮一樽聊表庆贺,听闻齐公今日便要返回贵国,这杯酒也算是寡人为你践行了...”
看了一眼托盘上的酒壶和酒樽,又看了看羊角邕那十分复杂的表情,管仲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想要劝小白不要喝,以免姬朔在里面做手脚图谋不轨,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制止。
就在这时,对此毫无防备的小白已经端起了托盘上盛有酒水的铜樽回应姬朔道:
“卫公所言甚是,既然如此我也仅借这杯酒向您表示感谢,希望他日你也能前往临淄一游,我必当亲自招待...”
姬朔也端起了酒樽与小白对碰道:
“那是一定...”
两人均抬起双臂,右手端酒樽,左手以衣袖遮挡面目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小白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将酒樽放回到了托盘之上对姬朔拱手道:
“卫公,你和我都有要紧的国事急需处理,所以我就不在此搅扰了,就此告辞...”
姬朔也点头对小白笑道:
“齐公请...”
之后,小白和管仲、王子城父三人快步走出了行宫大门,小白口吻略显急切的问管仲说:
“克晋和护卫队在哪里?”
管仲边走便拱手答道:
“回君上,他们均在城门口等候。”
小白听后愈发加快了脚步:
“好,我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