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在姬朔的亲自陪同之下走入宴会正厅,但在进入宴席正殿的时候,身佩利剑的王子城父却被守将拦在了殿门之外。
羊角邕赶忙对王子城父解释说:
“国君宴会不可携带刀兵利器,还请将军解下佩剑再行入内,待宴会结束再行奉还。”
王子城父当然不愿意把自己护卫小白的兵器放下,可是这里毕竟是别国地盘,如果因为他拒绝解剑而导致两国谈判横生枝节的话,后果是他难以承担的,所以他在管仲的眼神示意之下,只好将腰间的佩剑解了下来交到了守将的手中。
随后羊角邕对王子城父伸手示意道:
“将军请...”
出于国礼,处于同等地位的小白和姬朔分左右同时列座于上席,而各国属臣则坐在靠近自家主君那一侧的偏席。
身为东道主的姬朔率先举樽对小白说道:
“此次两国国君相会乃是机密之事,不得为外人所知晓,出于保密寡人才决定在柯城与齐公相会,还请齐公不要见怪...”
小白也笑着举起酒樽回道:
“哪里哪里,卫公肯愿与我想见共商两国修好之事,小白不甚感激。”
姬朔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又将酒樽移向了坐于偏席的管仲和王子城父:
“二位请...”
两人也举起酒樽回敬:
“多谢卫公...”
大家共同饮了第一樽后,姬朔轻轻将手中的酒樽放下,而在他在放下酒樽的同时,小白注意到姬朔的右手上腕处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
而姬朔也意识到小白注意到了这道疤,他并不隐晦这件事,而是竖起手臂将袖子拉了下来,对小白说道:
“说起来这道疤还是拜齐公所赐...”
“我?”
小白心想自己从未见过姬朔,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当初在谭国时听谭历(姬贤礼)讲起才知道的,而姬朔突然亮出了手腕上的这道疤还说是拜他所赐,这实在是让小白有些应接不暇。
而这时坐在偏席的管仲一看到姬朔手中的这道疤,似乎当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露出了紧张而又严肃的表情,似乎知道这道疤痕的来历。
看小白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姬朔露出了让人难以形容的笑意对他说道:
“齐公还真是健忘啊,难道你不记得了?当初我作为卫国公子奉命护送母亲回齐国省亲的时候,你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吗?”
这个问题可是难住了小白,郝运所保留的小白记忆只从谭国开始,之前的他半点印象都没有,他在内心深处绝望的呐喊道:
天呐,小白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见小白表情木楞没有回应,姬朔便提醒他说:
“果真是忘了?寡人的记忆可是非常深刻呢,当初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宴会的氛围吧,我们当着令尊禧公以及齐国众大臣的面比剑切磋,结果还是齐公您技高一筹,寡人不仅甘拜下风,而且还让你在我身上留下了这道印记...”
郝运从来不知道小白和眼前的人不光见过面,而且还比过剑,更重要的是小白居然还伤了姬朔的手腕。从姬朔的表情来看,郝运断定他对当年败在小白剑下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而姬朔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他的这种猜测,只见姬朔将衣袖缓缓拉了下去,随后便招呼一旁的内侍前来斟酒,待到小白和姬朔的酒樽都被斟满了之后,姬朔举樽对小白说道:
“不过也不多亏了齐公,让寡人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在那之后我每日更加勤奋练剑、磨练自己,不敢有一丝懈怠,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有机会,再度和齐公你切磋一番...”
一听这话,小白原本举起酒樽的双手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以至于酒樽内的酒水差点溅撒出来,要知道现在的他可根本不是文武双全的小白,而是文武两不通的郝运,要是杀气腾腾、一心想要复仇雪耻的姬朔交手,身上不被捅几十个透明窟窿才怪...
同样意识到姬朔言辞之中所透露出来杀气的管仲,赶紧起身对姬朔拱手说道:
“启禀卫公,我主与您有姻亲,说穿了齐卫本该是一家人、同气连枝才是,今日我主亲赴卫境与您会面,还望您能够以两国和睦为重,臣下心想令堂宣姜夫人也不忍见自己的亲人互戗吧?”
听了管仲的话后,姬朔并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应,而是对他说道:
“寡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鲁公应该和寡人一同称齐公一声舅公才是,不过好像不久之前齐鲁就大打了一场,齐公在临淄城下亲自迎战公子纠,大破十万鲁军,真是威风啊...”
其实姬朔的话很明白,试图用亲情来感化他退兵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个连自己弟弟都会狠下心去杀的人,有怎么会对昔日折辱自己的小白网开一面呢?
见姬朔把话讲到这里这个份上,小白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卫公要如何才肯退兵,不妨直言...”
姬朔拍手叫好道:
“齐公真乃妙人!果真快人快语。”
说罢,姬朔便挥了挥手,随后坐在左偏席的羊角邕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羊皮地图卷轴呈到了姬朔的面前,然后姬朔拔出了用来切肉的牛骨刀,在地图上划下了一块,随后又交到了羊角邕的手中。羊角邕双手接过又转向走到了小白的面前双手呈上。
小白看了之后顿感不妙,因为多日来一直看地图的他早就把齐国的疆域城池熟记于胸,而姬朔用牛骨刀所划的这块,是位于齐卫边境,地处格马山以西的二十座城池。
随后姬朔便笑道:
“寡人也不贪心,只要齐公愿意将图上所示的城池割让于我卫国,寡人便退兵,并与齐公盟誓永不交战、结兄弟之盟...”
这样的条件是小白难以接受的,但他还得压住内心的火气对姬朔笑道:
“卫公这样做,和趁火打劫没有什么区别吧?九国盟约卫国的要求是割让十五城,而现在您却提出割让二十城,这...”
姬朔的底气显得很足,他右手握着牛骨刀,伸出左手食指在刀锋边缘上来回滑动:
“齐公,寡人为了你背弃九国之盟,总是要承受一些代价的,惹得其他八国不开心,您总要给我一些补偿吧?况且只要我卫国退兵,你齐国西境都安然无虞,到那时腾出手来对付其他八国也显得不那么吃力,不是吗?”
从姬朔的口吻听起来是没有商量余地的,而小白也自然不肯做出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所以即便是姬朔满口尽是威胁之语,他也依旧没有丝毫退让之心,所以他将图轻轻扣在了席案之上,云淡风轻的给了姬朔四个字:
“恕难从命...”
看到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小白也丝毫没有割地求和的念头,管仲对其胆量钦佩不已:
“君上明断!我齐国自太公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割地求和之举,若是卫公无诚意商谈合约的话,那我们就战场上见吧!”
姬朔见小白的态度明确,倒也不急着和他撕破脸,他将牛角刀重重的戳在了席案之上,随即对小白说道:
“要讨价还价也给看看自己现在有没有资本...”
话音刚落,有两名内侍双手各自捧着一把剑走到了姬朔和小白的面前:
“既然这样的话,可别说寡人没有给齐公你机会,你我就在这里再度切磋一下,如果你赢了,我就答应重新商讨议和条件,但是如果你输了的话,就得乖乖在和约之上签字盖印,这总不能说我欺负你了吧?”
他原本还心想只要姬朔不提出再度和他比剑的事情,其他的应该还能够应付过去。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姬朔就是提出了这样一个条件,这让他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的他连剑都握不稳,怎么和姬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