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夫人的约定正式生效后,小白便从容的走出了议事正殿,而鲍叔牙赶紧紧随其后。
一直殿门外等候的露伶,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小白在里面所遭到的太夫人的政治攻势,她也的心也一直被提着,为小白紧张不已。
然而当她听到小白在里面丝毫不畏惧太夫人的威严,反而还从容应对,面临九国登门步步紧逼依旧面不改色,而且还和太夫人定下了二十天期限的赌约,魄力十足。她才渐渐放下心来,可见小白遇事不慌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格并没有改变。
在小白走进偏殿的时候,她看到小白的脸上竟然还挂着从容而又自信的笑意,她心里有了底,认为小白对于应对九国伐齐之事已然心中有底。
一路上小白都不说一句话,露伶和鲍叔牙都跟在他的后面。
等到他们进入晁德殿后,小白笑着对露伶说道:
“把门关起来...”
露伶应命转身:
“诺...”
她将两扇门关上之后转过身时,却发现小白脸上那从容的表情,就好像是断了腿的凭几一样瞬间垮塌,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幸好鲍叔牙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君上!”
小白额头上的冷汗开始一颗一颗渗了出来,他赶紧站起来走到席案之上,直接拎起铜壶对着自己的嘴仰头狂饮,露伶和鲍叔牙注意到他握着铜壶把手的右手在不停的颤抖。
一口气将壶中的水喝完之后,小白将铜壶重重地放在了席案之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余,他用衣袖擦拭着嘴边的水渍,然后转身直接坐在了席案之上:
“哎哟我去...这老太太还真是厉害啊,这么强的气场刚刚差点就绷不住了,幸好我没有在她面前漏了馅儿,否则的话她今天就得号召群臣废掉我的国君之位了...”
鲍叔牙也认同这一点:
“从关系上来看,太夫人还是襄公之母、公子季的祖母,她想要支持自己的孙子上位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如今九国伐齐,如果齐国不接受九国所谓的‘议和条约’,那么齐国很有可能将会被整个吞掉,而趁这个机会把君上您拉下马处死,既可以保住部分领土,又能够让公子季上位,由此可看现在我们前门拒群狼,后面却又有猛虎窥伺...”
不过鲍叔牙却还是有不解之处:
“但据臣下对太夫人的了解,她平日里对公子季的胡作非为苛责甚深,就连其父先襄公也因荒淫无道时常受其训斥,并没有表现出对公子季有多少的期望。而如今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支持公子季取代您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如果她果真要支持公子季的话,那么当初我们未赶到临淄之时,她为什么不立刻从贝丘离宫回来主持大计,拥立公子季呢?”
小白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
“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在朝会之上和小白立下赌约之后,太夫人便回到了自己的茂苑。
刚刚在老监的帮助之下解开外袍的她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就听到内侍走近殿门口禀报说:
“禀太夫人,公子季和大谏匡伒求见...”
太夫人略微瞥了一眼殿门口的方向,随即微微笑道:
“来得倒挺快,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说罢,他对站在门口等回复的内侍说道:
“让他们到偏殿等候,我马上过去...”
更已完毕之后,太夫人便在老监的陪同之下来到偏殿。
还没有等她走进殿门,公子纠就连忙跪在地上向她磕头道:
“祖母!您总算是回来了,孙儿可想死你了!”
看着跪在地上对自己叩首的公子季,太夫人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反应,而是直接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坐在塌边靠在了凭几之上:
“起来吧...我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哭鼻子抹泪儿的,我又还没有死呢。”
见太夫人这么说,公子季便和匡伒缓缓站起身,而太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随即轻轻笑道:
“你若真是这么想我,贝丘山山离这里又不是很远,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过去呢?”
这句话令公子季无法反驳,只能尴尬到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那...那是因为...孙儿先被逆贼公孙无知软禁监视,稍有异动就会被处死,后临淄城遭遇鲁国大军进逼,孙儿心想这都城是太公辛苦创立起来的,孙儿若是此时离开,难以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更加无脸面面对祖母您,便决定留下和临淄城共存亡...”
太夫人听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保卫国都的功臣了,若真是如此,祖母真是没白有你这个孙子...”
一听太夫人这么说,公子季总算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太夫人和小白已经公开对峙,这是他趁机上位的大好时机。
“不过...我可没有听说参与守城作战的人当中有你的名字啊...”
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心太久,太夫人就又说道:
“惠儿已经将前次战事的战报送到了我手中,站在城楼上指挥的是仲孙逊和鲍叔牙、坐镇朝堂的是高傒、调兵遣将的是国懿仲、引兵追杀鲁公近百里的是王子彻、与弇山埋伏的是东阳正朔、伏击于淄水的是赵川,就连小白的妾室郑姬和侍俾也都登上城楼了,而好像单枪匹马做诱饵吸引敌军的也不是你,而是小白啊...”
这番话令公子季无法反驳,而太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祖母还听说,在临淄城被围之前,有人就已经收拾家中细软连夜逃出了临淄,战后又恬不知耻的悄悄回来,以掩盖自己临阵逃脱的事实。但是祖母的记性不太好了,忘记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不如季儿你告诉祖母,这个人是谁呢?”
眼见太夫人虽然不在临淄,但是却对城中的一切了如指掌,自己就算是想骗也没有用了,匡伒事先教公子季的一切都被识破,于是他二人连忙跪在地上:
“太夫人(祖母)恕罪!”
话音刚落,太夫人的脸上立刻就如铁幕般冰冷,她重重地一掌排在了一旁的席案之上,就连案面上的茶盏都翻到了,里面的茶水随之溅撒了出来:
“吕氏公族怎会出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公子季被太夫人吓得瑟瑟发抖:
“祖...祖母...孙儿...我可是您的亲孙儿啊!小白不过是卫姬那个贱人所生的!您难道忘记了当初卫姬是怎么死的?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些年肯定一直记恨您啊,若是让他当了国君,那他会善待您吗?您不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方才在朝会之上要拉他下位吗?”
这番话让满脸愠怒之色的太夫人渐渐冷静了下来,而匡伒则趁势说道:
“如今九国伐齐,正好是我们把他连根拔起的大好时机,现在小白和管仲整天密谋要推行新政,首要就是拿世族开刀,而世人皆知齐国是四大世族撑起来的,他却要把这个席子掀翻,这样的人当国君,即便是九国不来打,齐国也早晚会亡在他的手里...”
沉默了许久之后,太夫人方才开口:
“刚刚在朝会时你们听到了,我和小白定下了二十日之期,一切就等到那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