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河是南朝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由北至南,贯穿了整个南朝,也连接了南朝大部分的经贸网络,是南朝最重要的一条水上运输线。
夜已很深了,湘池城外的宣河之上,四野空旷,万籁俱静。
天上明月如盘,为这黑暗的大地提供着微弱的月光。河面之上,一轮皎洁的月盘,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正值春天,野外的杂草茂盛,有些地方已经有半人高了。杂草堆里,偶尔传来“窸窸窣窣”摩擦声,那是衣服和杂草之间轻微摩擦的声音。声音很小,就算在如此空旷的夜里,也传不了多远便消失在旷野中。
从他们爬行的姿势和队形可以看出,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黑色的夜行衣与黑暗的大地浑然一体,无从分辨。他们一共有十八位,分为两队,一队配弯刀,一队配弩箭,个个脸上都蒙着面纱,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都包裹在黑暗之中。而他们的眼睛,此时盯着同一个目标——停靠在河边的那条精致富丽的画舫。
画舫之上,一位红衣少女百无聊赖的坐在船舷上,一手托着腮,一直手盘弄着白天从草地上找到的各种好看的小石子。船舷之上还摆了小小一堆。她挑出一颗觉得最丑的,攥在手里瞅了瞅,然后丢进水里,正好丢在水中那块月亮的正中央,月亮便荡漾起来。她又拿起一颗,举在眼前看了看,还是重复这方才一样的动作。她自言自语般说道:“二姐,你每天都一个人待着,不无聊吗?这半年都快把我闷坏了!”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她似乎也并不在意,长长叹了口气,对着这黑夜,做一个鬼脸,继续盘弄着她的小石子。
这时,船舱内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清脆但略显中气不足。比一般正常男子说话都稍弱一点,“阿九,别玩了,准备一下,等三生回来,我们就该出发了。”
阿九“噢”了一声,收起船舷上的小石子,将刚刚又选到的那颗最丑的丢进水里,走进船舱。
船舱内,舒云逸坐在桌前,桌上一只白玉杯,杯中一杯清水。白玉杯旁,一只精致的木榫静静放在旁边,虽是木头所制作,却栩栩如生,真假难辨。
他面目清秀,一身白衣,和他的衣服一样,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谁曾想,那位北国的逃难的商人,竟是这样以为看似弱不禁风的青年,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看,阿九进屋他并不在意,头也没抬,继续翻着手里的书,说道:“三生还没到,我们再等下去怕是免不了有一场恶战!”
阿九一听,感觉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什么,你是说明天有架打吗?”阿九赶紧坐到舒云逸身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可是,可是三姐不会出事吧?”
舒云逸放下手中的书,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明天,是现在······”
阿九一脸疑惑,“现在?现在你让我打谁啊,这外面黑咕隆咚的,你要我出去给你打些野养野兔回来吗?”阿九撅着小嘴。
“舒公子,舒公子可在船上吗?”阿九话刚说外,船外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呼唤声。
舒云逸并不回答,对着阿九淡淡说道:“杨帆收锚,我们该走了!”
阿九走出舱外,看见岸边一名男子在岸边焦急的搓着手,阿九见过这男人,是突磨虏的一名管家,叫做雷木。
雷木看到阿九出来,急忙又喊道:“姑娘,你家公子可在船上,我家老爷有要事请公子商量。”
阿九转动着挂着船锚的轮子,说道:“公子说了,我们要走了,不在这破地方陪你们玩了。”边说着已将船锚拉了上来,她一个女子,拉起这么重的船锚似毫不费力。
雷木一听舒云逸已准备离开,已是很焦急,又看到阿九姑娘已经拉起了船锚,顿觉大事不妙,突磨虏有令,今晚必须留住舒云逸,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只要留着他有一口气,突磨虏便有信心问出这《勾陈录》所在,除了他之外,这荒郊野外早已埋伏下众多杀手。雷木心里着急,直接从岸边施展轻功,水上几个踏步,一个翻身跳上船来。说道:“我家老爷有要事请公子回去商量,公子和姑娘今日且跟我回去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虽然这雷木未经同意便直接跳上船来,阿九却没有表现得很意外,还是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事情,看都没看他一眼,嘴里说道:“突磨家的人啊,还是改不了这草原上野蛮的习惯,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呢,都说我们要走了。你们湘池也丢了,没有东西和我们公子做交易了,想来硬抢来了吧?”阿九把桅杆下端的绳索系在船帆之上,说着他们要来硬抢,却没有一丝害怕和慌张的感觉。
反倒是雷木,像撒谎被看穿的小孩一样,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他也管不了这些,眼看着阿九已经准备在挂帆了。雷木便直接伸手过去抢夺,舒云逸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一看就没什么武功根基,只要制服了这个红衣小丫头就行。
阿九看雷木忍不住直接动手了,赶紧放下手中绳索开始招架。竟然边接招边笑了起来,“你突磨家这帮没皮没脸的大男人,生意做不成,便直接抢。小姑奶奶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雷木是个地道的东夷人,本来隶属与“枢木”一部,“枢木”一部在七大部落中以战斗闻名,短刀,擒拿和摔跤,都是东夷七部中最为杰出的,十八年前,由于战乱,年仅八岁的雷木家破人亡,差点在路边饿死,后来被当时已是“权出”一部首领的突磨虏所救,捡回一条命。所以突磨虏交代的任务他一定要完成,而且他经历过十八年前的那场战乱,他也明白这个舒云逸手中的东西对他们多么重要。
雷木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红衣少女武功如此高强,身法灵巧,雷木的擒拿手在在突磨家算是佼佼者,突磨达的手上功夫就是一直由自己教授的。而面对眼前这位少女,他的每次出手都被她化解。一个北国逃难商人的侍从,竟怀有如此武功?
一时战局焦灼,雷木不得不使出全力,好不容易发现阿九一处破绽,立即双掌如刀,向对方砍去。双掌轮换,衔接得没有一丝空隙。
阿九不敢与他对掌,只能使用自己灵巧的身法,一一避开,掌风所到之处,发丝飘动,掌力所触之处,木屑横飞。
阿九一边招架还不忘一边调侃道:“喂喂喂!你打不着人也不要一直打我的船啊,船都要被你打坏啦!”说话间,又避过雷木的一式擒拿术。
雷木并不理会阿九,可是渐渐地他已发觉自己可能未必打得过阿九。这么跟他耗下去也难以取得胜利,然而那有如何呢,他只要能拖住阿九,让他并没有那么容易分身就好了,真正的杀着并不是他,而是那十八位已经从岸边潜入到水里的杀手。那些杀手都是经过突磨虏精挑细选的。虽然在明面上战斗能力可能并非很杰出,但对于暗杀,他们一定是南朝数一数二的。
雷木记得临出发前突磨虏最后的叮嘱:“尽最大的努力抓活口,若确实不行,也绝不能让其他人有机会找到这《勾陈录》!”
此刻,这十八位顶尖的杀手已经从水中靠近了画舫。他们在船舱两侧潜伏着,伺机找准那一击必中的时机。
整个船舱都被萧肃的杀气笼罩着,然而他们却迟迟没有动手,他们杀人的经验和职业素养告诉他们,此刻船舱上萧肃的杀气,不仅仅只是他们散发出来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股更为凌厉的杀气,包裹着船舱,甚至,包裹着他们······
更可怕的是,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位绝顶的杀手现在身在何处,他们也不知道这位杀手到底是敌是友,他们只知道凭着这位杀手的能力,完全可以更好的影藏自己,一位绝顶的杀手,是懂得收敛身上杀气,让敌人放松警惕,以达到一击必中的目的。所以这凌然外露的杀气,到底是想警告他们,还是在支撑他们。
船上雷木正在辛苦的鏖战,阿九招架的不亦乐乎。雷木已渐渐处于下风,阿九一个侧翻躲过雷木的一掌,同时在空中调转身体,一个侧踢,朝向雷木的肩颈踢过来。雷木招架不急,匆匆用手一挡,被踢得往后几个踉跄。
雷木眼看自己马上要落败,虽然他明知杀手灵敏的嗅觉和感应不容得旁边再有另外的人加以干涉,但是此刻再不出手,等自己完全落败,凭这红衣少女的功夫,他们再是难得获胜的。
雷木稳住身体,大喝一声:“还不出手,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船舱两侧十八位黑衣人突然一齐从水中窜起。持弯刀者从窗户跃入舱内,持弓弩者握弓上弦,立于船舱两侧,对准船舱。船舱顿时如陷入天罗地网一般。
阿九一看,大事不好,“公子小心!”赶紧回身,想冲进船舱中。
雷木见状,赶紧上前阻拦,一套大擒拿手直取阿九咽喉,只要留住这少女片刻,凭船舱中那位病恹恹的公子,是绝不可能有生存机会的。
突如起来的变故,让阿九已经慌了神,来不及多思考,只想赶紧回船舱,不能让舒云逸有任何闪失。然而却又在此时遭到雷木的刁难,不得已回身招架。心里却是已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万分,恨自己不能分身,去照顾船舱内的情况。
雷木此时信心大涨,虽然他此时已确信自己的确不是阿九的对手。甚至知道自己再打下去一定会受伤。但是相比于舱内的那位公子手上的东西而言,这些都算不了什么。那怕自己今日命丧于此,也要留住船内的人。毕竟,那关系到的可能是整个突磨家族乃至整个东夷的命运。
突然,雷木愣住了。就在他愣住的功夫,已被阿九一掌击中胸口,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直撞上船上的桅杆,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他并没有着急起身,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一幕中缓过神来。
他看到跃入舱内的八名杀手,同时飞了出来,撞上船舷上另外的八名杀手,一齐掉入水中。就如同他们之前从水中窜出一样,又直直的都扎了下去。
阿九看到公子已然安全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再看着地上受伤的雷木,说道:“哎呀呀呀,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我呀,还派这么些不中用的杀手过来。现在好了,都被我们教训了,快回去吧快回去吧,我们要走啦!”
雷木实在不敢相信,为何会出现如此状况。他明明知道,船舱中的公子身体单薄,气息不稳,并非习武之人。他也知道,这十八位杀手都是训练有素的。“我实在没想到,你们公子隐藏了这么久,有如此武艺,是我轻敌了!”
阿九说调侃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躺地上?是不是讹上我们了。说你没皮没脸,你还真就不起来了吗?”
雷木这才缓过神来,自己方才一是因为受伤,二是因为被这船舱中的高手所震慑,到现在还躺在地上,没来得及起身,自己虽中了一掌,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能动弹,一个大男人这样躺地上和一个小女子说话,实在有失体统。于是赶紧起来。
阿九继续说道:“可以可以,在本姑娘的说教下,还知错能改,也不枉本姑娘打你一掌,就算是给你一点点小小的惩戒了。我告诉你吧,我们公子可真不会武功,他连我们以前做饭的陈嫂都打不过呢!”语气听着甚为得意一般。
雷木当然不信,从这船来到湘池便每时每刻都有他们的人盯着,若有其他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是你的手下败将,又何必诓我呢,难道说这船上还有鬼不成?”
阿九急忙说道:“呸呸呸,你才是鬼呢,看你长得这五大三粗的丑模样,我二姐貌若天仙,不对,是神仙都及不上。嘻嘻嘻!”
“阿九,别闹了。”船舱中传来那位体弱的舒公子的声音。
舱门“吱”的应声而开,船舱之内,一位白衣公子端坐在桌前,桌上一直白玉杯,一杯清水。公子的身旁,站着一位女子,肤如凝脂,面若冰霜,一身黑衣劲装,一股凌厉的杀气在身上将散未散。如此冷傲美丽的脸孔,如此凌然外露的杀气,仿佛一朵带刺的黑玫瑰,就在这位公子身旁肆意的盛开。
雷木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已经败了,就凭这位公子身边的两位女子,一个烂漫似火,一个冷艳如冰,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阿九一人他便打不过,那位黑衣女子更是同时击败了十八位刺客,他今晚断不可能有获胜的机会。“今日是我技不如人,在下心服口服,不过舒公子手中之物,关系到我们突磨一氏的命运,日后就算有万难,我们也一定要拿到。公子何不更换一下条件,我们或许还可以继续交易。”
舒云逸端起桌上的白玉杯,轻轻喝了一小口,又轻轻放下。淡淡说道:“从半年前我们踏入湘池开始,突磨虏便每日都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暗中也下了不少下三滥的功夫对我们下手,他可没什么诚意来交易。我的条件不会变,湘池一年的牛羊马匹,突磨虏随时可以与我交易。”
雷木一时语塞,他知道突磨虏表面上一直在关心湘池牛羊的蓄养情况,以做交易。实则暗中或偷或毒,几次想暗中夺取《勾陈录》,却都因为各种巧合而失手。舒云逸如此一说,他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位公子一直都知道他们暗中使的手法。
阿九说道:“喂喂喂!打输了还这么啰嗦,你到底走不走?你要本姑娘一脚把你踢下去吗?”
雷木无奈,准备离开。
这时,舒云逸身旁的黑衣女子警觉地说道:“我们被包围了!”
突然之间,岸上河上喊声四起,岸边浩浩荡荡的夷族大汉齐齐点燃手里的火把,奔跑过来,漆黑的河岸上顿时星星点点,朝着他们涌了过来,河面之上,远远的船只也一时间全都点起了灯,快速的向这舒云逸的画舫靠近,将他们紧紧的包围在中间。一下功夫,就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就连还没来得及下船的雷木,也被这阵势惊到了。
阿九似是明白了什么,以迅雷之势冲向了准备下船的雷木,雷木已经受伤,再加上阿九此刻突然发力,根本来不及反应,几下就被阿九制服,黑衣女子的面色更冷了,侧身护住身旁的舒云逸。
岸边,一位健壮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黝黑的骏马立于人前,目光如炬。正是突磨虏。
舒云逸起身,缓缓走出船舱,与突磨虏对视而立,黑衣女子紧紧跟随,寸步不离。
“留下我要的东西,你们便可离开。”突磨虏对着舒云逸说道,面目严肃,声音不怒自威。
舒云逸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已拔出佩刀,在月光和火把的照耀下,一片影影绰绰。
三月的夜,河面的风吹着舒云逸的衣衫和鬓角,凉气还未散尽。他身体虚弱,然而在面对这浩浩荡荡的敌人之时,并未流露出一丝的担忧和害怕。“如果不呢?”
如果不呢?突磨虏一愣,似是也没想到该如何回答,或者他根本就没想到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如果不呢?或许这根本也不算问题,这就是回答。
突磨虏再仔细看看船上,舒云逸一袭白衣,在风中飘动,风并不大,他的身形却没有那么挺拔坚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倒一般。身边黑衣女子面若冰霜,横眉冷对,另一边红衣少女还制服着自己最信赖的管家,面色傲然。船上三人面对自己如此阵势,毫无惧怕之色。
突磨虏轻轻叹口气,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示意。岸上众人顿时举刀向前冲来。其余船上之人或搬长梯,或甩绳钩,瞬间已有几个钩子钩上了舒云逸的船舷。
阿九冲着突磨虏大声喊道:“老东西,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要你这管家身首异处!”
众人已将画舫团团围住,已有几人马上就要跃上船来,听到阿九的声音,不由都停住。雷木作为突磨家的管家,一直都备受重用,与突磨家众人关系也一直处理的较为融洽。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突磨虏看向船上的雷木,这个从八岁起便跟随自己的管家,这个十八年来一直跟随自己鞍前马后的汉子。他还记得,十八年前,小小的雷木蜷缩在草原上的一条小河边,稚嫩的眼神渴求的看着自己。他知道,那是这位小小少年爆发出来猛烈的求生欲,他不想死。此刻,雷木的咽喉被阿九紧紧握住,他看到阿九的指节因为用力已经发白。雷木的脸色涨得通红,已不能呼吸。雷木还像十八年前一样,看着自己。只是这次,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一副慷慨赴死的坦然。
突磨虏微微闭起了双眼,说道:“活捉舒云逸,其余人等,就地格杀!”
“且慢!”舒云逸说淡淡道。
突磨虏听后,双眼突然一亮,立即抬手,止住正要上船的众人。“舒公子若愿意交出我要的东西,可免去一场杀戮!”
舒云逸看向身旁的阿九,说道:“放了雷管家吧,方才便可看出,他也是一条汉子,况且突磨老爷已经告诉你了,制住他并没有用处。”
阿九放开雷木“哼,谁曾想这个突磨老儿不仅卑鄙,而且还如此无情!”
雷木终于从阿九受伤逃脱,摸着脖子上的指痕,一边咳嗽一边跃下船来,站到了突磨虏身边。虽然突磨虏方才并没有顾忌到他的性命,但是这世上,毕竟也只有突磨虏,还能被他当做亲人一样。
突磨虏看着阿九放过了雷木,眼角才微微有笑意,说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舒公子定不会让我失望。”
舒云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面对如此状况,看不出他是否有任何波澜。“据我所知,这位雷壮士已跟随你有十八年?”
突磨虏答道:“没错,我于十八年前结识木儿,承蒙不弃,十八年来,他一直伴我左右。”突磨虏于十八年前相救雷木于旦夕,此番说道,确实极为客气,像是刻意弥补方才未能顾忌雷木性命的歉意。
“突磨老爷为了我手中这一本‘勾陈’的饲养方法,却可不顾及这跟随了你十八年情同父子的管家?”舒云逸问道。
“木儿定能了解我的心意,而舒公子你,也应了解我的心意。”突磨虏说道。
“经方才阿九一试,在下已然了解老爷势在必得的决心,只是请恕舒某不才,还想与老爷试上这最后一试。”舒云逸说完,轻轻咳嗽两声,这深夜的凉风让他身体感到不适。身边的黑衣女子见状,退回舱内,端起桌上的白玉杯,出来递给舒云逸。
突磨虏看看自己的族人已将舒云逸的画舫围得水泄不通,再看看船上这位北国的公子,于这深夜在外站立都感到困难,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知舒公子,还能如何与我一试?”
舒云逸将白玉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轻轻搁在船舷上。“舒某想试试,突磨老爷是否愿意用你儿子的性命,交换我手中的《勾陈录》?”
突磨虏一时间不明所以,然而这并不重要,因为已不容得他细想。
远处,无垠黑夜中一点星星般的灯火,一阵急促“驾!驾!”的驱马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疾驰而来。
众人不由得寻声望去,待那一马飞速靠近,才见得,马上一位秀丽女子,一手持炬,一手握僵,双腿猛蹬马肚。女子身前,一人长的黑色麻袋横于马背之上,女子似觉速度还不够快,夹着马肚的腿更为用力。
突磨虏定睛一瞅,正是那日在湘池城外巴勒蒙帐中与突磨达一起的女子。
众人只是一瞬,便见女子已驱马来到阵前。
女子带上马上黑色麻袋,翻身下马。将麻袋由上打开,一位青壮少年露出头来。少年似已昏昏欲睡,无法直立。女子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少年的脖颈。
这少年正是突磨虏独子——突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