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却微微笑了，“好孩子，不哭，不哭。”
他抬了抬手指，似乎是想摸一摸安艺昕她们的手却想起来自己的手臂有多吓人，便放弃了。
“人这一生啊，总是有到头的时候儿，我现在走完啦！能有你们来送一送，就心满意足了。你们呐，慢慢地走好自己的路。都要好好儿的！好好儿的……”
他说着话便气息渐微。
戚寒心里一凛，随即监护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医生快步走了进来，却也只能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安艺昕和吴彤放声痛哭起来。
戚寒让其余人都到门外去，任由她们俩在里面哭了一阵儿。
他看着时间，过了片刻才走进去，低声道：“该给老人家换衣服了。”
安艺昕强撑着站起身，就看到有人拿了全套寿衣等物进来。
吴彤也收了哭声，带着哭腔对安艺昕说：“姐，我爸爸现在也……我听她们说过，老人不在的时候，得咱们自己后辈给擦洗身上换衣服，咱们自己来吧……”
安艺昕点了点头。
倒是一旁的殡仪公司的人提醒了一句，“这位老人是烧伤吧？只怕身上……不太好看，你们两个小姑娘……还是我们来吧？”
“没关系，我们可以的。”
安艺昕硬撑着擦干了眼泪。
“别急。”
穆彦成却拦住了他们。
“你们还有个小舅舅，应该马上就到了。”
穆彦成这话一说，安艺昕和吴彤都有些吃惊。
“我昨天已经派人去找，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戚寒对安艺昕解释了一句。
安艺昕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低嚎，随即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倒在病床边嚎啕大哭起来。
“爸！我来晚了！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对不起！爸！”
安艺昕和吴彤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背影，眼泪却是又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这个中年男子哭了好一会儿，才被搀扶起身。
转身看到安艺昕和吴彤，也是愣了愣才试探着叫：“你们，是我的两个外甥女儿？”
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面前的男人虽然有些陌生，但他和吴天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和记忆里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还是可以慢慢重合起来。
安艺昕和吴彤都叫了声舅舅。
他抹着眼泪，让大家都先退出去，由他来给老爷子换寿衣，送他最后一程。
按照风俗，的确应该如此。若是实在没有儿女，才由孙辈代替。
既然他已经来了，安艺昕和吴彤便也点头退了出来。
大家一时都沉默着哭泣，没有人说得出一句话。
过了片刻，吴齐也走了出来，眼圈儿也是通红的，问戚寒要了一支烟，便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等他一支烟抽完，殡仪馆的车子也来了。
把老爷子送去殡仪馆，安艺昕才想起来还需要搭建灵堂。
戚寒见她问起，才告诉她已经准备妥当。
因为老人家最后这些日子，都是跟吴天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灵堂便就搭在他们楼下。
也就是吴彤家里的院子里。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安艺昕和吴彤一起赶过去的时候，灵堂已经搭好。
这院子里原本就有一处平时大家都走不到那边的空地，但凡院子里有人去世，都是在这里搭建灵堂。
只是现在，院子里才着了火，又是从吴家烧起来的，他们现在来搭建灵堂，便吸引到了格外多的目光。
好在穆彦成已经提前想到了，安排了大量人手在周围，并且派人一一去受到火灾牵连的邻居家里去拜访，承诺该他们负责的都会负责，又垫付了所有伤者的医药费，有需要的也派人看护，倒是暂时没有人多说什么。
虽然消防部门对于起火原因的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在这边，邻居们早就私下议论纷纷。
结合平时一些情况，大家都觉得是患病的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点燃了家里，才害得自己丧命亲人重伤，周围邻居也跟着倒霉。
大部分人心里对吴家也是既同情又恼恨。
但既然他们已经表明了态度，有足够的诚意来解决问题，众人深埋骨中死者为大的观念便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并没有在这个当口出来为难他们。
戚寒果然安排了一个老者在这里坐镇，安艺昕和吴彤心里也踏实了些。
换上孝服后便留在灵堂里守灵。
只是只有她们姐妹两人，难免显得人丁单薄，凄凉了些。
就在这时，吴齐带着好几个人走了进来。
“过来认识下，这都是咱们自己家的人。”
吴齐的声音有些沙哑，招呼自己身后的人。
安艺昕便见到两大两小四人，年纪大的看起来与吴彤年纪相仿，年纪小的却还只有安若他们那么大。
“这都是我的孩子。”
一一介绍了一遍。
安艺昕也听明白了，年纪大的这个，是小舅舅和前妻生的，年纪小的这两个，是他和现任生的。
不管怎么样，灵堂里倒是一下子显得人丁兴旺起来了。
又过了会儿，已经开始有邻居过来吊唁。
安艺昕忙碌了一阵儿，被戚寒叫到了一边。
“喝点水。”戚寒地给她一杯温热的薄荷水。
“待会儿小朋友们就该放学了。”戚寒看了看时间问：“是不是要接他们过来？”
安艺昕回头看了看灵堂，点了点头。
“秋天……就不要过来了吧？”安艺昕跟他商量，“我怕他受到什么刺激。”
他们都知道，秋天现在的这个情况，和他自己母亲的死亡是有极大关系的，或者说是直接的诱因。
戚寒叹了口气点点头。
“不过，得跟孩子们解释清楚。”安艺昕想了想说：“千万不要让秋天觉得，他自己被区别对待了。”
戚寒点头答应了，安艺昕却还是不放心，“这样吧，你待会儿辛苦些，亲自去接他们放学，告诉他们，给他们讲一讲是怎么回事儿吧？”
戚寒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安若和安然，会不会害怕？”
他看看灵棚，“你看那两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