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各个班级已经在运动场上列好了队,但远远看过去,主席台上的人还在忙碌,看样子开幕式一时半刻还不能开始。
慢慢地,大家开始有些懈怠,低头耳语,队伍开始松动。别人参加校运会是运动,而我参加校运会就是罚站。我觉得我们像极了一只只南极企鹅,光站着发呆。
“早知道过来罚站,还不如多睡两小时呢。”有同学又开始抱怨了。
“就会马后炮,早知道你也不敢迟到。程美可紧张了,今早上一个个点名。”钟由马上驳斥他说。
钟由话音刚落,程美就出现了,后面跟着一个扛摄像机的男人,说是学校电视台来录像,程美也称呼他老师。
那位扛摄像机的老师,不知道是哪里人,无论广州话还是普通话都说得很烂。口音的问题不算什么,他说话的逻辑才真让人无语。
一会儿让我们向前走,一会儿又说不是向前是向后。一会儿让我们向左靠拢,一会儿又说不是向左是向右。一会儿让我们不要看镜头,一会儿又说“你们怎么不看前面的呀”。搞得我满头黑线,到底我是看镜头呢还是不看镜头?
他声嘶力竭,好像在指挥着一群患有智障的木乃伊。我们却前后左右无所适从,听着他吱哇乱叫,好像在看脱口秀。
后来搞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他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有时候是把自己作为镜头后面的人来指挥我们,但有时候又当作自己在镜头前面,比我还没有方向感,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混乱指挥。
“被人咁样调来调去,我觉得我地好cheap。”邪恶的钟由,故意模仿那位老师不太标准的广州话口音说“调来调去”。(不解释,懂的人自然懂)。
进场的队伍越来越多,绿色的和蓝色的,先是搅成一团,然后又分开。初中部的学生,他们的校服是绿色的,而我们高中部是蓝色的。运动场很快被蓝色和绿色一分为二,我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悬停在空中的一架航拍无人机,我想,在它的镜头里,我们一定是泾渭分明的河流。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
女主持人讲话,声如裂帛,全场一片鸦雀无声,仿佛时间突然就静止了一般。女主持人的声线略带磁性,很有辨识力,一听就知道是刘恩妍,虽然我和她只见过几面,谈话不超过三句。
主持人讲完串词,跟着是各班级运动员入场,入场的广告词可能是同一个人写的,偏好动物,不是雄鹰、飞鹰,就是狮子、猛虎和骏马,这广告词飘到外面,不知情的路人以为我们在开动物运动会。
升国旗,奏国歌。
礼毕之后,校长开始讲话了。
我活动了一下脚踝、手腕和脖子,做好热身,准备应对最难熬的时刻。对于这种大会讲话,我有一个怪毛病,只要一听到“金秋送爽”这几个字就背脊出汗,头皮发痒。
记得小学的某次全校大会,那一天在日历上是属于秋天没错,但实际上广州还是极其闷热,我穿着短袖站操场上汗流浃背,校长发言一开场就是“金秋送爽”,但站在下面的我实在是无法“爽”,一直在抹汗。从此,凡是这种大会讲话,只要一听到“金秋送爽”,我就背脊出汗,头皮发痒,不管是不是秋天。
今天的天气是教科书式的秋天,暑气消退,清风习习。是近日里最像秋天的日子,这四个字正好贴切。别人是一年四季,但广州经常是一周四季,而且不按顺序。特别是十一月份,星期一还是一片缤纷春暖花开,街上行人短袖裤衩,到了傍晚忽然说有个北方冷空气要来。星期二可以马上冷给你看,大家忙得又把长衣长裤穿上。星期三,冷空气充值失败,我们叫回南天,到处湿漉漉一片。
台上讲话的人好像不知道话筒是可以扩音的,说话中气十足,传到我耳朵里“嗡嗡”的,如同噪音,但越是噪音就越能催眠,好不容易赶走的瞌睡虫又杀了个回马枪。
昏沉不知时日,突然一阵凉意袭来,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人醒了不少。突见一面白旗挡在我的脸前,也正好帮我挡住了肆虐的秋风,白旗上印着“高一七班”四个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