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四十余日的大雨稍作减缓,无泽皱眉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很是恼火,自记事起他就不怎喜欢下雨天,因为雨天里容易发生极其恐怖的意外,比如,在房间码字时,一不小心穿越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再比如,接下来前往古都的路上会有一场截杀,来之深宫那位常年装痴傻太后的安排。
轨迹里,无泽这个极为尴尬又具有耻辱性的身份,除了战王夫妇,相鹤帝和蒋女郎以外,还有一人知晓,那便是太后。当年相鹤一族还是王国时,如今的太后,王国时的王后便有了三个儿子,如今的大古帝王相鹤帝并不是她所出,而是相鹤王的妃子所出。为了三大洲统一,为了高位权柄,相鹤帝杀兄斩弟这才有了如今的大古和如今的皇帝陛下相鹤帝。
虽然为了权力如此相残有违人伦之道,可哪个帝王不是满手鲜血才稳得宝座?为了尽力弥补心中的愧疚,所以相鹤帝始终将那个痴傻的太后视为自己的亲母,并且统一三洲立国为古后,昭告天下封当年的王后为太后,也算是填补心中杀兄斩弟的自责之感了。
可相鹤帝始终不知道的是,他所尊敬的母后并没有傻,反而比之前做王后时更为聪慧。两个儿子死于他手,作为母亲整日忍受虚情假意的脸,装疯卖傻只为了毁掉他,毁掉他的所有,包括他的儿子!
所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太后在整个故事的情节中扮演着极具恐怖的幕后黑手,从而死在他手里的人物数不胜数,单单皇子就有了四位,并且是她亲手策划让他们自相残杀,犹如当年相鹤帝对他两个儿子时一样的残忍手段,还逃脱不得篡位的罪名。
身为相鹤帝和蒋女郎爱的结晶,无泽自是难以逃脱这场谋划,所以在前往古都的路上,在距离古都不到四百里的杨海谷被太后派来的亲卫截杀,不过没有成功,原因自然是无泽是这本书里的主角,饶是如此付出代价还是不小。
“四十名一流亲卫,三十名旧王精箭手,而我只有三位一流高手和十七名二流家卫,外加三位老小妇孺!这可如何是好?”无泽苦恼的皱着眉,死命的揉捏眉心。通往古都的道路有很多,但是经过遥盅境内后只有一条道路可行,便是杨海谷。遥盅本是旧王领土,后来大古立国自是不可能让旧王番邦继续霸占原有领土,所以就搁置了下来。如今在遥盅坐守的应是一位将军,具体是谁无泽有些记不清了。
之所以没有选择别的道路前进,一是无泽并不能确定如今的轨道会和书中所写的一样,二是,这场劫难在书中是无泽励志的一场磨难,就算是换了别条道路,如今已为书中人的无泽想来仍然逃不掉这场劫难。
他有种感觉,即使现在立刻饶南境一圈,重新换条道路前往古都,那层不可逃避的危机仍然挥之不去。这从南城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便存在的,因此他还让阿海左右掉头了好几次,无论哪个方向都让无泽感觉不太妙。他并不相信这是心里错觉,只从活生生的穿越到书里,如今他对这类玄奇的事极为赞同并相信。
拿出黑色锦袍下的一个物件,无泽很是认真擦了擦,自语道:“是时候见面了吧?两位塔将。不过你们会在何时到达杨海谷呢?”
那是块半面银色雕刻梨花边的带面,精致肃然,无泽随意的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很贴合。
这块带面是神龙榜最高地位的象征,也是蒋女郎背后唯一的势力。书中所写,神龙榜只有万余人,打探消息的能力网是任何势力都无法比拟的,故而天下能人异士都逃不过神龙榜的公布,或者传出江湖事迹,比如行走天下的行伯,痴情于心的朱沁,天山剑修琼巾,能力莫测的姑祖,以及寻找随刀的荛白,等等...
为此江湖诸多势力感到不满。试想,整天有人在你周侧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还得随时保持高阶姿态做到真正的名副其实,并且时时刻刻的保持,这他娘的谁能受得了?就如那个世界中的某某当红明星,整天被狗仔队追的快要奔溃是一样的道理。
尽管再多的不满,厌恶,和恼火,可始终没人能抓到这些塔徒,哪怕是一根头发,就连有没有神龙榜这个根据地,众势力都没有个头绪,真真让人又惧又怕。
而无泽方才说的两位塔将,则是,七年来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两位高手。书中所说,这二人是蒋女郎的心腹,得知无泽被战王丢进军营后,就一直默默守候,视其为小主子。
“等你二人到了,本世子定要问问是哪个胆儿肥的暴出随刀名头的!”无泽盯着带面,恨恨的说着。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竹青的声音,似有些讨好的味道:“殿下谁惹您不开心了,竹青定要好好教训他!”竹青近日心情非常好,说话也没了以往的怯懦,取代的是自然,方才那句话还带着些许俏皮之意。她说完贴身上前,柔弱无骨的双手揉捏着无泽双肩,一起一伏力道极佳。
除了太后一事和这天气让无泽心情恼火以外,还有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他始终没能想出个道理。
近日竹青性情大变,不仅谈辞言语变得圆滑了不少,就连百依百顺的性子也变得极具自主了起来,以至于刚成为男人的无泽,每晚面对秀颜娇躯只能看不能吃。稍作强迫便会换来哇哇大哭,想问个究竟却不得而终,这让无泽最最不能忍受。
“谁惹的本世子谁心里清楚,好不过某些人心里清楚却装糊涂!”无泽避开身,状似气恼一样的一屁股坐在方墩上。
竹青小脸微微发白,见无泽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顿时心里决定的计策有些动摇,不过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只能暗暗咬牙将心中那些不安压制下去,上前跪下替无泽到了杯茶水,难为情道:“殿下,近日婢子身子有些不适,所以...”说完她低头不语,灵巧的双耳已然红的不能再红了。
“说过多少次了,别什么婢子奴的,你如今是我无泽世子的女人,将来那可是要当世子妃,再不济也能混个将军夫人的名头,整天跪来跪去的让旁人瞧见,岂不是失了尊仪,有失遵仪,有失遵仪,本世子不喜,不喜!”无泽摇头晃头,语速极快。
说到将军夫人世子妃这些高贵无比的身份,竹青心中一阵阵甜蜜划过。世子在心中将她看的极高,她很高兴也很感激,抬起日渐圆润康态的精秀容颜,眼含感动注视着无泽,一时竟无言。无泽越是这般对她,她越是觉得心中有愧。
对这个世界的女子而言,连自己夫君的需要都不能满足,是个莫大的不敬,为不服君者当休之。可她不能说,相比暂时的委屈,世子的前程才为要紧,再则,世子这样并不让她觉得委屈,反而更为甜蜜。
“那,那妾身以后便称妾身可好?”将心中的甜蜜藏好,竹青带着雀跃的声音试探问道,只不过这句话有些显得多余了。
无泽见她开心的笑着,如同桃花般的双眼亮晶晶的,宛如里面藏着无数颗小星星,心中莫名的刺痛了一下。曾几何时也有人这般爱他敬他,只是那时他懂得太晚,在无数个懊悔忏悔渴望回到从前的夜里渐渐自悟,有些事错了真的也就错了,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挽回不了。
他摇摇头,将那些本来属于她的情意,决定都给未来陪伴他一生的女子,那就是眼前这个因一处小小的伤疤而自卑的女孩。
无泽轻柔的摸了摸那张略带瑕疵的脸,正心中感慨时,竹青突然的一句话让他挥袖而走。只听竹青说道:“殿下,妾身无用身子不适,倘若...倘若殿下真真难以忍受,不如让阿海打听打听县中可有青楼...”
刚走到楼阶,无泽见阿海以及众人正精神抖擞的聚在一起,像是在赌什么。此时阿海一脸的恼火显然是输了不少银两,他顶着个臭脸,一拍桌面不服气的嚷嚷再来。
府卫中,平日里就是阿海最大,不是年龄最大,而是个人武力。对待下属严苛的同时也很要好,典型的驴脸心善之人。
众兄弟见他输的婆娘本都快没了,各个大气都不敢出,有心提醒却怕挨揍。
大伙都知道这个老大没啥爱好,唯一兴趣就是赌,可一旦赌了,这个老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往听劝的性子荡然无存,你要是提醒一二他立刻给你两个暴栗。所以此时此刻的这些下属是无比的纠结,想把钱还给老大,却怕伤了他的自尊,不想赌了嘛又怕挨揍。
长着一双大眼眉毛杂乱的陈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哪怕挨揍也要劝上一劝,所以他颤巍巍的开口说道:“海老弟要不咱不玩了吧?您看这天也不早了,说不准明儿殿下就启程进都了,要是咱弟兄们都困顿不堪,到时殿下怪罪是小,误了大事是大。不如就散了吧,大伙都休息好等待世子命令。”说完,他作示挥手驱赶,众兄弟也都明白他的意思,纷纷附和打着哈哈抬起屁股准备离开,面上的银两却没有拿走的意思,似有意无意的想留给阿海。
不同于陈阔的沉稳,与消瘦的体格。阿海却生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体格也要比陈阔大个一圈,双眼由于脸上的厚肉而变得狭小,见弟兄们这般动静,用小眼瞄了瞄桌面上的银两,浓眉一皱小眼猛睁,极为不快道:“他娘的!你们这些毛儿都没长齐的玩意在老子面前玩心眼?老子虽然长得蠢了点,可脑袋还是灵光的!不玩儿就不玩儿。留下这些钱两作甚?尔等看不起爷爷?”说完,他硬生生将那一对儿小眼睁的老大,吓得众兄弟虎躯一颤,刚抬起的屁股定在半空,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嘿嘿头儿,我等哪儿敢啊!就如陈阔哥哥说的一样,这天儿不是晚了么!弟兄们怕明儿误了大事。”说话的是众兄弟中的一员,看其模样也就十七八九,全身上下看上去也没二两肉,是个地地道道的南城人,说话口音带着调儿。
“侯三儿,你倒是个嘴巧的,陈阔是个啥样的性子你当爷爷不知道?别以为你们心里的那些小心思爷爷不清楚!我告诉你们,爷爷裤裆里还他娘的藏着锭子呢!你们赢到天明儿也他娘的赢不完儿!哼!”阿海粗鄙的拍了拍裤裆,表示里面确实有货...
听完这话,众兄弟各个脸上同时皱了起来。今日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老大这手气不行,咋玩都是个输,再多的银两也不够兄弟们分的,关键他们是实在不想再赢了。
气氛一时沉默,就连陈阔一时也找不到言词劝解,纷纷又坐了下来,面有哀色的准备继续盘打,可阿海这时却意外的开口道:“你们几个说的不错,保不准明儿就启程了,保护世子安全最大,所以今儿就到这里吧,下次再玩!”说完,用大手点了点桌面儿再次说:“不过这些银钱是你们赢的那就得归你们,谁他娘的故意恶心老子留下来一两二两的,老子今晚替他拔毛!”
在阿海命令下,众兄弟纷纷将桌上的钱两收入囊中,各个苦着脸,有气无力的回房休息,那模样到像是输钱的是他们而不是阿海一般。
状似财大气粗笑着看着那帮兔崽子回房后,阿海用大手死劲儿的搓了搓略显肥硕的大脸,不时的还用大手敲打着后脑,一副极其懊恼之态。显然之前的阔气都是装的,而那裆里也确实有货,不过并不是银锭子。
无泽浅笑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对阿海的憨直感到好笑,这是个认真的人,也是条硬邦邦的铁血汉子,即使身无分文,也不愿意自己的兄弟可怜自己,这与威信威严无关,而是一个人的态度和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