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容说要吃红豆沙,就真的去做了。
一回到傅府,她就一头扎进了世安院的小厨房,洗手作羹汤,打算亲自给傅云深做红豆沙糯米卷吃。
弦歌和雅意给她打下手,见她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吞吞吐吐的问道:“二奶奶,您真的要用这篮红豆给二爷做吃的?”
周静容点了点头,心情愉悦的应道:“嗯。”
弦歌和雅意对视一眼,均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雅意委婉的说:“您不会真的觉得今日那女子送给二爷红豆,是为了给他吃的吧?”
“不然呢?”周静容愣了一下,这豆子不用来吃难道用来看?
弦歌实在忍不住了,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哎呦,二奶奶,您想什么呢!就算这红豆和相思豆不是一种,可不管那女子送的是红豆绿豆还是黄豆,代表的意义都是相同的,就是表白心迹啊!”
“啊?”周静容顿觉恍恍惚惚:“为什么?那位姑娘明明说是为祝贺。”
雅意觉得周静容的提问有点超纲,无奈道:“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一种习俗。放榜之后,姑娘们会给心仪的中榜书生送鲜花蔬果,表达爱慕之心,也是为一桩风·流雅事。您以前也给上一届的解元送过花的,您不记得了吗?”
周静容微怔,赶紧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确实有这档子事儿。
她这会儿终于有了点危机感:“那我收下红豆,会有什么不妥吗?那位姑娘不会误会,收了红豆就是接受她的意思吧?”
她也是见到其他人也收到了许多礼物,才真的以为那些是贺礼。不过既然大家都收了,那么她收下应该也没事……吧?
雅意认真想了想,安慰她道:“应该不会,姑娘们送礼物是为表心意,男子若有意,会主动去寻姑娘的,这样才是两情相悦。”
周静容仍然心中忧虑,她终于明白傅云深为什么不高兴了。
有人当着你的面跟你男票表白啊喂,你不宣示主权也就罢了,还主动替他接受,怕不是疯了?
周静容也顾不得做什么红豆沙了,急吼吼的跑去找傅云深。
弦歌和雅意追在后面,急的大喊:“二奶奶,您慢着点,小心摔到!”
傅云深正在院中与世风练剑,他手持一柄玄铁长剑,绀青色的衣角随着身形的晃动飒飒作响,坚毅如炬的目光中,手腕轻转,剑身在阳光的反射下寒光一闪,便翻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世风被迫的连连后退几步,以剑身横挡,堪堪扛住了这波攻击。
“傅云深!”
随着一声急促又清亮的呼喊声,周静容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傅云深一怔,赶紧扔掉了手中的剑,怕误伤了她,接着自然而然的展开双臂接住了撞进怀里的人儿。
世风默默的将被傅云深无情弃在地上的剑捡了起来,这可是京都名剑,花重金求购得来。傅云深很是爱惜,平日里总要花费时间保养,却轻易不会使用。可如今,就被他那么随意的扔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
名剑也很心痛,QAQ,我不是你最爱的宝宝了嘛?
傅云深垂眸看着在怀里乱蹭的小脑袋,略有责备:“你是孩童么,怎的又这般莽撞,摔到怎么办?”
周静容抬起头,触到傅云深寒潭似的的目光,又心虚的移开了视线,闷闷的道了句:“傅云深,对不起。”
傅云深听着周静容闷闷不乐的声音,眼神和语气都不由自主的柔·软下来:“怎么了?”
周静容抿了抿唇,开始做深刻的自我检讨:“我不该擅自做主收下那篮红豆,还嘲笑你自作多情。你说的没错,送你红豆的姑娘确实另有心思。可我当时真的以为那只是贺礼,我不知道……我是后来才想起来的,放榜这一天,不能随便送别人东西,也不能随便收别人送的东西。”
听着周静容的解释,傅云深先是愣怔,随后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他怎么忘了,她应该不知道的,不止这一件事,她或许还有许多不知道、不了解、不明白的事,他怎么可以因此认定她不在乎他,她又不是有意的。
见傅云深陷入沉默,周静容有些忐忑:“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她不会因为这个就找上门来吧?”
傅云深缓过神来,忽的笑了一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反正,红豆是你做主收下的,也是你要吃的,跟我没什么关系。若果真有人找上门来,就让她找你好了。”
周静容丝毫没有听出傅云深的调侃之意,很认真很痛快的用力点了点头:“嗯,就这么办!”
周静容一副“没事,姐罩你”的表情,让傅云深哭笑不得。
她终于有了作为女票的觉悟,他倍感欣慰,轻抚着她的秀发道:“我已经让世风去给那女子送过银子了,这篮红豆权当是我们买下来的。所以,不会有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到底是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你婉言拒绝不就好了,为啥要用给银子这种方式?也太伤人了吧!
果然是傅云深的行事风格,不留一丝余地,够狠!当然,不可否认,这样能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周静容又委屈上了:“你都已经解决好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傅云深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恋爱相处之道,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是谁的错,最后总归得是他道歉,才能够皆大欢喜。
果然,周静容露出了“小伙子,很上道嘛”的欣慰神色,又欢欢喜喜的跑去厨房做红豆沙了。
晚上,傅家众人聚在一起商讨因傅云深考中解元宴请宾客之事。
这一趴跟周静容的关系不是很大,因为内有傅老太太和吴氏两个主事的女主人,外有傅誉这个万能管家,她就安安静静的当了朵壁花。
回到世安院,躺在床·上,周静容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对傅云深说:“傅云深,我们已经和解了吧?那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不可以再为此生气哦!”
周静容喜欢将事情摊开坦诚的讲清楚,不想要徒留误解和遗憾。
傅云深转过身,压着她狠狠的亲吻了一通,直将她的双唇吻的红肿,才满意道:“现在才是正式和解了。”
“小气鬼!”
周静容气鼓鼓的转过身去,傅云深轻笑着将她拥进怀中,一夜好眠。
次日,傅云深去参加县衙为诸位中榜学子举办的鹿鸣宴,周静容则得了秦桑的召唤,去了在水一方。
秦桑见到周静容,如见到了救星,忙招呼道:“容娘,你快来帮我检查一下这些衣裙可还有不妥之处,这些都是德音公主定做的,我怕有什么不足怠慢了公主。”
周静容感叹道:“桑娘,你真厉害,有了德音公主这个金字招牌,我预测这个月的营业额会比平时翻好几倍!”
秦桑却略显不解的说:“我也不知为何,公主原是不喜我的,那日宴饮可见一斑。可后来,公主多次召见我,态度又截然不同,十分亲切和善。”
周静容暗暗猜想,裴德音对待秦桑的态度必定与叶西扬有关。许是叶西扬向裴德音解释了与秦桑并无男女之情,裴德音觉得误会了秦桑,所以才主动示好。
周静容和秦桑一起检查过衣裳,正要坐下休息,见桌上放着一个雕着斗彩花蝶纹的沉香木盒,好奇道:“这是什么?”
秦桑闻言看过去,解释道:“这是公主送给我的去除疤痕的药膏,听说是宫廷秘药,很管用。”
周静容紧张的问:“你受伤了?”
秦桑笑着摇了摇头:“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日与公主谈起,未料公主竟上了心,随后便派人送来这药膏。”
秦桑走过去拉着周静容坐下来,为她添上一盏茶,缓缓道:“我幼时家贫,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爹娘为了过活,将我和几位姐姐卖入妓馆。起先,我只做个烧火洒水的小丫鬟,随着年龄渐长,鸨娘看中了我的容貌,想让我待客。可我身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形容不雅,她便用药水为我去除胎记。那药水很霸道,洒在身上像要脱层皮似的,我疼的整晚睡不着,很害怕会死去,就连夜逃了出来。几经辗转,遇到了我的师父,也就是歌舞坊的老板娘。她教我习乐,有一技之长,无需以色事人。可当年为了逃命,未能及时医治那药水给皮肤造成的伤害,便留下了很严重的疤痕。多年来,我一直积极求医,却始终未见成效。”
这还是秦桑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悲伤的过往,周静容听得眼角泛起泪花,很为她感到心疼。
她安慰道:“既是宫廷秘药,定会有奇效的。”
秦桑点了点头,眼中闪露着期待的光芒:“嗯,希望能有用吧,如此也不辜负公主的一番好意。”
两个人正互相宽解着,弦歌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大喊:“二奶奶,不好了,二爷要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