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容想了想,她不听傅云深的话擅自溜出来玩儿,他说不定又要不高兴。但若她找到了名贵的墨菊,想来他也能看在花的份上,不会责怪她贪玩。
叶西扬想的却是,听说傅云深那厮以前得罪了小嫂子,小嫂子给很多人作过画像,唯独没有他的份。如今他也有了小嫂子的墨宝,可不就能跟他面前炫耀了。
想象着傅云深憋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叶西扬就止不住的心情好。
“成交!”
叶西扬是个行动派,让人寻了笔墨纸砚来,也不过分分钟的事。
周静容润过笔,铺开纸张,抬眼去看,叶西扬已自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大马金刀的坐着,拿起酒壶解渴,仰着头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
周静容眼前一亮,美人于花间饮酒,潇洒恣意,这画面想想就好看。她略一思索,便将人物与景色的构图划分出来,下笔如有神,十分流畅的画起来。
弦歌和雅意一边为周静容研墨,一边痴迷于她的笔下春风。
“周静容,枉世人赞你丹青才女,却没想到你私德如此龌龊,朗朗乾坤,竟不知羞耻的与男人私会!”
周静容正全神贯注的作画,被这骤然响起的震天一吼吓得手一抖,就在画中叶西扬那张清俊无双的脸上点了一颗大大的黑痣。
周静容肉疼不已,倒不是为叶西扬的“毁容”,而是为了这画纸。
这可是澄心堂纸,纸中黄金,有市无价啊!
傅云深财大气粗,曾送给她一箱子,她可是一直都没舍得用呢。如今叶西扬这个败家的拿来这纸让她作画,她下笔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所损伤,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毁了。
周静容满心都是如何补救,不愿浪费了这张纸,一时没心思搭理那咋咋呼呼的人,甚至没反应过来那人是在骂她。
卓清莹见周静容彻底无视了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卓清莹原是从周静姝那里得了消息,她说周静容行为不端,婚前曾与一男子来往过密,她偶然发现周静容婚后与这男子竟还有联系,二人还于今日相约见面。
卓清莹与周静姝相交,对周家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点。
周静姝自认清高,看不上周静容这个长姐,二人关系不和;而周静姝还想攀附卓清莹,也知道卓清莹与周静容好几次针锋相对,遂给她送来这个消息卖个好。
联系前后,卓清莹是相信周静姝的话的。
所以卓清莹提前埋伏在那二人相约之地,等待着周静容的出现,狠狠打她的脸。可她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这对狗男女,又听周静姝差人来说那男子没来,让她不要再等。
她如何甘心,干脆到处寻找周静容,与她当面对质,就算没有实质证据,她也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没想到天助她也,竟让她恰好撞到了周静容与情郎私会!
叶西扬虽曾向宋县令亮明了身份,百姓也知道城中来了位京中的贵人,但他从未现身于人前,是以人们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卓清莹也就把他当作了哪家的风·流公子,眼看着他们以作画的名义幽会,实是玷污了丹青这等高雅之事,又忍不住为傅云深痛心。
她自诩正义,却恨不得将全天下的人都招来看周静容的笑话:“佛门清净之地,你们这对野鸳鸯竟在此私会,真是好生不要脸!”
这会儿有不少人都在四处寻宝,渐渐的被卓清莹刻意放大的声音吸引过来。
后来的人问先来的人发生何事,听完之后个个都是黑人问号脸。
周静容在石桌那儿作画,叶西扬在花圃那儿赏花,两个人距离极远,说话都得喊着来,谁见过这样幽会的?
周静姝也是闻声而来,此刻隐在人群中间,听着卓清莹的大呼小叫,人们的质疑,再看那个衣饰华贵的男子,心道不好。
她原本的计划,是买通了一个名声极差的男子纠·缠周静容。二话不说先抱上去,谁还会在乎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反正名声肯定毁了。
为了有人作证,不让周静容有机会将事情掩盖下去,又不引火烧身,周静姝才想到找与周静容有过节的卓清莹“目睹”这件事。
可谁曾想,那无赖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周静容一脚就险些废了命根子。
既如此,此事只能作罢。
可没想到卓清莹这个猪队友不死心,竟直接找了过来,不仅认错了人,还吵嚷起来。
周静姝恨的暗暗咬牙,卓清莹这个蠢货!她眼睛是瞎的么,看不出来那男子非富即贵,人家能任由她攀扯么,什么人都敢招惹!
周静姝生怕被卓清莹拖下水,赶紧偷偷摸摸的从人群中悄然离开,赶回家去装病,连花都不赏了。
叶西扬那双招摇的桃花眼仍是带着笑,眼中的寒光却益盛。
他倒是不在乎名声,但若是周静容在他身边挨了欺负,傅云深那小心眼的还不弄死他!
他冷眼看着这不知死活的女子上蹿下跳,心里默默的给她的死期数着倒计时。
他刚朝身后的暗卫打了个隐秘的手势,忽听一个清冷的女声蓦地在众人耳边响起:“佛门清静之地,你这泼妇竟口出妄言,真是好生不要脸。”
竟是将卓清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声音中又自带威严和厉色,令人心头一震。
叶西扬一听见这声音就怂了,满身气势卸了个干净,恨不得自己此刻是个透明人。
周静容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眼去看,来人竟是叶西扬的“桃花债”!
她今日仍是盛装打扮,一身玫瑰红绫撒花裙装贵气逼人,满头玉珠步摇blingbling的闪瞎人眼。
卓清莹也被她的气势慑的有些心虚,却仍逞着强不服气的嚷着:“你说谁不要脸?明明是他们私通有违礼法,是他们不要脸!你竟帮着他们说话,可见你也是个不要脸的!”
“放肆!竟敢对德音公主不敬!来人啊,把这大逆不道之人拖下去,掌嘴!”
不消裴德音开口,她身边的嬷嬷已经虎着一张脸厉声给卓清莹下了宣判。
公,公主?
周静容再次手一抖,在叶西扬的脸上又戳了一下,这张画以及这张纸就彻底作废了。
卓清莹连句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侍卫一脚踹在了腿弯,登时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发髻散乱。
她还来不及反应,又被人拽起来,一双粗糙的大手钩子似的向她脸上刮来,扇了十来下,她娇嫩的脸颊立时肿的老高,头晕眼花,耳朵里轰鸣作响。
自始至终,裴德音眼皮也不抬一下,连个眼神都不屑施舍给卓清莹。
卓清莹被掌掴后,整个人还是懵的。直到耳边传来旁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她才猛然清醒过来。
她被公主定性为泼妇,还因不敬公主被当众掌掴,名声定然一落千丈,她日后要如何做人?
种种压力叠加,她再也承受不住,崩溃大哭。
这会儿,傅云深也赶了过来,见周静容没事,这才放下了一颗心。卓清莹肝肠寸断的哭声没让他起半分怜悯之心,反而厌恶至极。
这女子的心思实在歹毒,若是裴德音不出面,他也会动手教训她的。
饭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吗?
男女私通这事即便放在现代也会被人戳脊梁骨,严重的还会有牢狱之灾。在古代就更别提了,轻则一生无法抬头做人,重则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周静容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即便见到卓清莹被收拾的那么惨,也生不起丝毫同情之心。毕竟对方可是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她可没有那么仁善。
但她想不明白,前有周静姝陷害傅娆华落水,后有卓清莹陷害她与男子私会。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能因为区区嫉妒就总想谋害人性命呢,人命在她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卓清莹偷鸡不成蚀把米,里子面子丢了个精光,被匆匆赶来的家人带走。
卓家人还想向公主请罪,公主不耐烦,侍卫便将人连轰带打的赶了出去。
裴德音冷冷的扫视一周,众人噤若寒蝉。
她淡淡的道了句:“是本宫慕傅二奶奶之名,特请她来为本宫和情郎作画的。”
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男子是公主的情郎,怪不得这般天人之姿,比傅二爷都不差!
原来,傅二奶奶竟得了公主的青眼,得了为皇室之人作画的殊荣,这可是浦河县的大喜事!
众人晕晕乎乎的带着与有荣焉的心情散了,就剩下了周静容、傅云深、叶西扬、裴德音四个人,面面相觑。
傅云深舍不得瞪周静容,只能把满身怒意投向叶西扬,不住的向他散发冷气。
叶西扬被傅云深和裴德音两面夹击,心态崩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周静容。
周静容见他可怜兮兮的,瞧瞧,好好的美人被两大恶魔折磨成什么样了?
她于心不忍,开口解围:“咳咳,那什么,还画么?”
裴德音终于把灼灼的视线收了回来,施施然坐在叶西扬身边,淡淡启唇:“画,把本宫也画进去。”
叶西扬全身一僵,赶紧讨饶:“殿下……”
裴德音冷冷的瞥他一眼,那冻死人不偿命架势与傅二那厮不相上下:“怎么,你有意见?”
叶西扬顿时怂了:“不敢。”
于是,周静容再次提笔,重新布画。这回,傅云深化身为研墨小弟,亲自为她伺候笔墨。
秀色可餐的情郎就在身边,身上隐隐散发出与她如出一辙的淡淡木樨香,温热的气息萦绕身侧,偶有肌肤相触,让人心笙摇曳。
红袖添香,眷属疑仙,难怪古人爱搞这些雅事,果是极致浪漫,周静容不无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