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容看着傅云深忙忙碌碌的将箱笼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又是用厚厚的棉被当褥子铺床,又是引燃了炭炉烧水泡茶,很是无语。
她憋了半晌方问出一句:“你来做什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带进大牢里来的,狱卒都不管的吗?
对面牢房的人看着这一幕,心情更是难以言喻,一边羡慕嫉妒,一边愤世嫉俗。
擦,现在的有钱人,连坐个牢都这么奢侈的嘛?
傅云深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看了周静容一眼,轻轻一笑:“来陪你啊。”
周静容被傅云深的笑容晃了眼,心头漾起一片涟漪。
这还是那个像行走的冰箱一样自动散发冷气的傅云深么,怎么会笑的这么温柔呢?
眼见傅云深又拿出一碟碟精致的点心摆了满桌,周静容暂时停下了脑中旖旎的联想,忙阻止他:“停停停,我现在是坐牢呢,又不是来郊游的,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其实周老爷已经打点过了,周静容前脚走进牢房,后脚便有人抬进来一个木板床和一套桌椅,还有几本给她解闷用的话本。
别说娱乐生活了,其他牢房里连床这种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东西都不存在,能有把干草铺着就不错了。
傅云深却是几乎把家里整个房间都搬过来了,能不夸张吗?
傅云深理所当然的回道:“可我舍不得你受苦呀。”
周静容老脸一红,没话可说。
自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傅云深就点亮了情话技能,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呀。
其实,傅云深能如此大摇大摆的将这么多东西带进来,一来归功于这时代对于牢狱的监管并没有那么严格,二来也亏得宋县令的疏忽。
对于狱卒来说,不过是有人愿意花钱打点,让坐牢的人生活的舒服点罢了,又不是杀人劫狱,他们也乐得赚点外快,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而宋县令虽然才干平庸,看起来老实好相与,但实际上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先前傅春华那事,傅云深让他吃了个哑巴亏,他虽然一时忍耐,但有了反扑的机会,他才不会放过。
现在他和宋夫人恐怕正在密谋如何给周静容定罪,顺便将傅家拖下水,才没空关注周静容的狱中生活呢。
周静容惬意的坐在傅云深刚刚收拾好的软塌上,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心中偷笑。
有个靠谱的男朋友真好,连坐牢都这么舒坦,嘿嘿。
周静容与傅云深闲聊:“你真的不是神棍吗?怎么连我会被下狱都算的出来。”
周静容之前在公堂上与徐大田对质,诓骗他慌乱了心神语出漏洞,都亏了傅云深的提点。
傅云深还说,宋县令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很有可能会将她关押候审,让她不必惊慌,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傅云深正在给周静容剥葡萄,修长白净的手指上沾满了黏腻的果汁也不在意,听见问话,便抬头去看她。
她捧着一个桃子吃的正欢,双腿自榻上垂下,一晃一晃的,与平时的温和娴静很是不同,显得俏皮可爱。
他的满心满眼都被她填满,漫不经心的回道:“我只是对宋县令的品性有所了解,知晓他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傅家的机会罢了。”
傅云深慢慢垂下眼睑,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周静容被桃汁染的红润的唇上移开,口干舌燥的咳了几声。
周静容听见傅云深干咳,以为他嗓子不舒服,便倒了碗茶水推到他面前。
傅云深心中一暖,又想到了什么,微微扬起唇角:“不过,我还真算到了一件事。”
周静容好奇的看着他:“什么事?”
傅云深迎着周静容清澈的目光,有些心虚,说话的声音都弱了些:“晚上,我们只能同床共枕了。”
傅云深说着,瞥了一眼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单人床,明明心中窃喜,却故作出不得已为之的模样。
周静容看了看阴暗潮湿的牢房,也默认了他的话。这种环境确实不能让他睡在地上,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哎,等等!
周静容猛然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跟我挤一张床,回家睡不就好了?”
傅云深面不改色,一副为她好的模样理直气壮的说:“我当然要陪着你了,万一宋县令或者幕后黑手趁着月黑风高,想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周静容被傅云深的话吓了一跳,多大的事啊,至于杀人灭口么?
不过,周静容疑惑的看着傅云深:“什么幕后黑手啊?”
傅云深将徐大田背后有人指使的推测简单的说了一下,又兀自定下结论:“所以,我一定要留下保护你。”
周静容犹豫了。
有傅云深在,她确实更有安全感。可是床这么小,她不能再像同住乡下那么宽大的土炕那样毫无心理负担了。
他们才正式谈恋爱第二天,这进展有点快吧?
傅云深见周静容动摇,继续唬她:“那些杀手啊,来无影去无踪的,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我好歹也会些拳脚功夫,至少能护你周全。”
其实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傅云深既然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忌惮于有人会暗下毒手,又怎么会不提前做好防范呢。
可周静容不知道这些,她听着傅云深的话,就想起了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古代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和飞檐走壁的习武高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小命堪忧,心里怕怕的。
她可是很惜命的人,活着多好啊,死了再活一回这种机遇可不会再有第二次。
于是,这一晚,傅云深如愿以偿的和周静容睡在了同一个被窝里。不是昨晚那样无意促成,而是堂堂正正的。
起初,傅云深还能正人君子的一动不动,可待周静容熟睡以后,他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轻手轻脚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清皎的月光透过气窗照射进来,映在周静容洁白无瑕的小脸上,粉红的唇瓣微张,吐出温热的气息,傅云深看的喉头一阵发紧。
她也在酒后强吻过他呢,那他亲回来,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傅云深的行动快于大脑,还没做好决定,便已低下头,轻轻触碰到了渴望已久的红唇,温温的,软软的。
傅云深心如擂鼓,过了许久方渐渐平静下来,拥着周静容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此后几日,宋县令不知是尚未找到足够的证据,还是有意让周静容多受几日牢狱之苦,案件竟迟迟未提审。
傅云深还真将这大牢当成了家,早上出去,晚上回来。周静容每天作作画,看看书,暂时不用管铺子的事,倒也乐得清闲。
时隔几日,荒山加租致佃户意外死亡一案再次公审。
周静容站在堂上,神采奕奕,面色红润。
傅老太太和周老爷同时放下了心,给了傅云深一个赞赏的眼神,欣慰周静容被他照顾的很好。
反观徐大田,虽然衣饰整洁,可神情颓丧,双眼无神。他看到周静容时,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多心虚似的。
宋县令皱眉,对徐大田这样的表现很是不满。
宋县令曾单独提审过徐大田,给了他一些暗示。
二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共识,只要徐大田一口咬定,加租一事是周静容授意,宋县令就有办法给周静容判刑。
再不济,也能将违法加租案推到周静容身上,至于谋杀案,自是由动手推了人的仆役承担,洗脱徐大田的全部罪责。
宋县令为避嫌,那次召见过徐大田之后便再没见过他,只让人精细他在牢中的吃住。
可几日不见,他怎的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更让宋县令没想到的是,他本与徐大田商议好,伪造了一封周静容下令加租的亲笔书信作为证据,可徐大田竟然临场翻供。
“小人确是受人指使,私自加收田租,但那人不是二奶奶,而是锦绣坊的陈掌柜!”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宋县令也没反应过来,他本是要攀扯周静容的,怎么又出来一个陈掌柜?
徐大田将头磕的砰砰作响,为自己喊冤:“大人,小人一时财迷心窍,被那姓陈的哄骗,私自违法加租,陷害二/奶奶。全都是姓陈的指使的,他是主谋,小人只是听令行事,求大人明察宽宥!”
宋县令脸色铁青,他不想知道这件事是否与陈掌柜有关,他只想这件事与周静容有关!他和徐大田明明说好的,他为何突然翻供……
宋县令心中骤然一凛,猛的抬头看向傅云深,难道是他?
联想起之前那件事,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本以为上次是傅云深为了家人的奋力一搏,可若再加上这次的事,那么上次的事绝非偶然。
傅云深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的背后还有什么神秘的势力?否则他一个小小的秀才,是如何能在他堂堂县令的眼皮底下,让徐大田改了口供的?
宋县令暗暗咬牙,心中愤怒值飙升,却只能隐忍不发。
众目睽睽之下,周静容从加害者变成了受害者,他再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关押她,只得放人,并传令抓捕陈掌柜归案。
周静容脚步轻快的走出公堂,想问问傅云深是如何让徐大田翻供的,却见周永迎了上来,一脸凝重的对她说:“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