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周静容心事重重。
以往她乘坐马车,必要打开帷帘吹风,嘴上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今日她却连街景都不看,只不停的叹息。
“停车。”傅云深突然出声,叫停了马车。
周静容以为到家了,便率先走下马车,哪知此处却是车水马龙的闹市。
周静容疑惑的看向傅云深,傅云深解释道:“我出门时与厨房打了招呼,让他们不必留饭,不如我们用过晚膳再回去。”
周静容与周老爷话不投机,便没有留下吃饭,傅府也没有留饭,他们总不能饿肚子。
正是日暮西山之时,夜市已经陆续开张。
卖力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冒着蒸气的热食氤氲人眼,热闹的景象冲散了周静容心中大半的郁气。
她扬起笑脸对傅云深说:“这条街我熟,街角有一家鸡汤馄饨和素丸子做的特别好吃,我带你去。”
傅云深没有异议,乖乖的跟着周静容走过去。二人寻了个位置坐下,言风和弦歌等人坐在另外一桌。
周静容看着傅云深正襟危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云深不解:“笑什么?”
周静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气度矜贵的像个王公贵族的公子哥,跟路边摊格格不入,感觉怪怪的。”
傅云深微微挑眉,回敬道:“我也没想到,对吃食甚是精细的周大姑娘竟然会吃路边摊。”
傅云深所言,是指大婚那日,原主借口丫鬟送来的食物不新鲜大闹傅家一事。
周静容微恼:“咱们能不能和平共处,不要互相揭短?”
傅云深想了想,神色颇为认真的反问:“我有什么短处可揭?”
周静容无言以对,只好埋头吃起东西来。
周静容点了两碗鸡汤馄饨,两碗素丸子,一份熟牛肉,一份金丝肚羹,着实是眼睛大肚子小,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
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馄饨,想着如何解决剩下的食物。
给别人吃不太合适,可这时代又没有冰箱,打包回去能否存放还是个问题。
周静容正在纠结,傅云深已经吃完了一碗馄饨,见她一副吃不下的模样,便直接伸手拿过她的碗接着吃了起来。
周静容被傅云深的举动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是我吃过的,你要是没吃饱,不如再点一份吧?”
傅云深没有理她,突然自顾自的回忆起来:“我年幼时,傅家被抄,全家贬为庶民。傅家壮年男丁皆被处死,剩下的都是老幼妇孺。初来浦河时,生活困苦,为了果腹,我时常在街上捡别人扔掉的烂菜叶子吃。”
听着傅云深悲惨的童年经历,周静容忍不住心生同情。
纵然她没有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也衣食无忧,更没有在那么小的年纪经历如此人生巨变。
周静容给傅云深夹了一筷子牛肉,神色柔和了许多:“你多吃点。”
傅云深埋头,唇边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吃过晚饭,周静容与傅云深并肩同行,打道回府。
恰有戏班驾花车游街而过,二人便站在街边看热闹,等待道路通行。
看着移动戏台上的表演,周静容嫣然一笑,不吝夸赞:“那红衫女子舞姿曼妙,真是灵动好看。”
傅云深却有不同的看法:“我却觉得她身后那几位黄衫女子舞的更加飘逸整齐,若没有她们的陪衬,她的表现倒也平平。”
听着傅云深的话,周静容立觉茅塞顿开。对啊,一出戏不是只有主角,还要有配角的辅助和配合。
鲛人传说除了男女主角斩妖除魔扣人心弦的剧情和温暖缠绵的感情线,男主和女二的兄妹亲情,男二和女二几番轮回生死不渝的爱情,同样感人至深。
何不趁此机会来一个配角的番外,既解决了没有女主的问题,又能使剧情更加饱满。
周静容想到此处,心情激动,一双明眸闪闪发亮,皎如月色,高兴的说:“傅云深,谢谢你!”
傅云深莫名其妙:“谢我作什么?”
周静容没有回答,而是心情愉悦的哼起了歌。
待戏班通过,二人启步,前方有一个卖配饰的小摊吸引了周静容的注意。
她瞥了一眼傅云深挂在腰间已经有些磨损的荷包,停下脚步,随手拿起一个荷包,说:“我听桐表妹说,以前你的荷包、香囊、玉穗、扇坠,都是她给你做的。现在你有我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再收别的女子做的东西恐为人诟病。但我又不会针线活,不能给你张罗这些,我还挺不好意思的。不知我买来送给你,你可会介意?”
傅云深正色,语气郑重:“我的荷包、香囊、玉穗、扇坠,包括衣裳,在娶妻以前,除了桐表妹,祖母、二伯母、姑母、嫂嫂、娆娘、还有春堂姐,都为我做过。”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林疏桐与其他女性亲人并无不同。
周静容原本以为傅云深表情变得严肃是要生气,却不想他竟是郑重其事的解释了一番,可跟她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周静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哦,那,那你……”
“我要这个。”傅云深淡淡道了句,便将周静容手中的荷包抽走,直接替换了腰上的旧荷包。
周静容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傅云深修长灵活的手指上。
明明夜风微凉,她的脸怎么却有点发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