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容正想到傅云深,果然就听见了傅云深急切呼唤她的声音:“容容,你在哪里?”
周静容心中一喜,忙大声回应道:“傅云深,我在这里!”
傅云深很快闻声而来,他身着一袭墨黑色的劲装,步履匆匆,衣袂生风,目中满是急切慌乱。
他行至近前,视线担忧的在周静容的身上划过一圈,见她无碍方松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却也不停,执起佩剑猛地向那铁锁砍去。
傅云深那平时不舍得用的宝剑不愧是京都名剑,削铁如泥,他只砍了几下,就将那巨大的铁锁砍断了。
傅云深拽开牢房门,将周静容护在怀中,带着她匆匆逃离火场。
浓烟弥漫,热浪滚滚,周静容也来不及询问一句傅云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有意。
然而,待二人一同跑出大牢,她不消问,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两个人一出现,便有数名官兵手持长戟利刃齐齐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
透过重重包围,周静容看到的是被众人围拱在中央的五皇子露出的一抹森冷笑意。
但这种时候,自然不用五皇子出面,京兆尹便率先上前喝道:“傅云深,你深夜劫狱,火烧京府大牢,其罪当诛,拿下!”
一众官兵涌上前来,将傅云深和周静容二人齐齐剪住,押往前堂方向。
傅云深确实是来夜访京府大牢的,他怕周静容受了委屈,所以想来看看她。但他来到此处时,便已起了火,他一心担忧周静容,不顾安危跑进火场救人。
却原来,这一切都是五皇子的计谋。
他知道傅云深会来,便派人火烧大牢,依照傅云深对周静容的感情,必定会入火场救人。待二人一同逃出大牢,他们守株待兔,众目睽睽之下,傅云深这放火劫狱的罪名便坐实了。
再由傅云深劫狱一事深究,连同周静容泄露考题一事也能坐实。
因为若是周静容清白,傅云深根本无需劫狱,而他既做出这种破釜沉舟之事,能从侧面印证周静容的罪责。
傅云深面皮紧绷,眸色深沉,紧攥的拳头无声的诉说着心中的愤慨。周静容心中一沉,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人被押至京府衙门大堂,当夜开堂审理,问责傅云深劫狱及周静容泄·题一案。
傅云深自是不认罪,但他劫狱之事被众人看在眼里,只当他是狡辩,便对他用了刑。
傅云深被用刑的时候,周静容被带到了刑房隔壁。
周静容没有听见傅云深的痛呼声,他本就是个能忍的,又那么骄傲,即便在这种境况下也不会允许自己露出狼狈不堪的一面。
可是她能听见板子拍打皮肉的声音,一声一声清晰无比,那声音每响一声,她的心脏就颤一下。
仿似那板子不是打在了傅云深的身上,而是打在了周静容的心上,磋磨的她痛不自已,鲜血淋漓。
裴钰玩味的看着面色苍白却极力隐忍的周静容,缓缓诱导:“夫人可是心疼了?只要夫人肯认罪,他便不会受苦,本宫也会尽力周旋保住你们。”
他说罢,挥了挥手,便有人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并着笔墨放到了周静容面前。
那是一纸认罪书,内容已经写好,只待周静容签字画押即可。
周静容大略的扫了一眼那认罪书的内容,大意便是周静容利用漫画泄露考题,泄·题的源头隐晦的提到了太子,而提前得到考题的学子则是从前被太子看好之人。
虽只字未提此事直接与太子有关,可正是这种似有若无的蛛丝马迹才更令人生疑。
周静容气的浑身发抖,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栽赃陷害,再屈打成招么?
原来这才是裴钰真正的目的,直接对他们用刑,未必能撬开他们的嘴,但若是对他们在乎之人用刑呢?
他设计将傅云深抓捕,再利用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以彼此作为胁迫,逼迫他们认罪就范。
按照周静容嫉恶如仇的性子,即便是面对强权,也绝对不会妥协,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
可是此刻,她听着隔壁传来的那一声声拍打,心乱如麻,竟然在思考是否要认罪,以免傅云深再受皮肉之苦。
疼在他的身上,可剜的却是她的心啊!
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认罪只是受一时之苦,可若认了罪,牵连甚广后患无穷不说,他们夫妻首当其冲,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裴钰的保证根本不可信。
周静容面色灰败,无一丝血色,死死的抠住地面的砖缝,指甲断了流出血来亦毫无察觉,咬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裴钰没想到周静容的心性竟如此坚韧,他还以为这闺阁妇人见到刑罚之事必会吓得手足无措,还不任人拿捏?
他不禁掀唇冷笑一声:“呵,常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夫人还真是个心狠的。”
意指周静容不顾傅云深死活,令周静容心中一痛。
裴钰眼色一凛,杀气毕现,衙役上前叉起周静容,将她按在刑凳上。
周静容心中一沉,看来他们是要对她用刑,再去威胁傅云深了。
周静容被按着趴在刑凳上,死死的咬着牙,想着再疼也绝对不能发出声音,不要让傅云深担心。
可那衙役举着的板子还没落下,便有人走进来,对裴钰道:“殿下,他招了。”
周静容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裴钰满意又讥诮的笑脸。
周静容满眼惊诧,她觉得以傅云深的心性是不可能屈打成招的。可不多时,便又有人进来,呈给裴钰一纸认罪书。
不同于裴钰给周静容的认罪书只需要签字画押,傅云深的认罪书是自己写的,将所有罪责独揽一身,虽然还是隐晦的牵连到了太子,却将周静容撇了出去。
裴钰故作唏嘘:“啧啧,你这夫君倒是个痴情·人,可惜了。不知他若是知道自己拼命保护的妻子丝毫不将他的安危放在眼里,会是个什么心情。”
周静容看着裴钰手中的那张纸,虽看不清内容,却看到斑斑血迹浸透纸背。
她知道,傅云深是为了保护她才这么做的,眼泪猝不及防的砸落下来。
她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可热泪两行,滚滚坠落,令人动容。
裴钰毫无触动,起身离开。
因裴钰说要亲自刑讯,京兆尹等在外面,见到裴钰出来,立即上前询问:“殿下,如何?”
裴钰身后的侍从将傅云深的认罪书递给京兆尹,京兆尹面色一喜。
没想到五皇子一出手,就让犯人认了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案,想来圣心大悦,也是功劳一件。
周静容被重新投入牢房,傅云深与她关在一间。
傅云深挨了二十大板,不算多,却是实打实的板板到肉,免不了皮开肉绽。他是被人架着回来的,直接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周静容心脏一窒,紧张的扑到傅云深身边,却见他面色泛红,已是发起了高烧。
其实,对于身强体健的傅云深来说,二十大板不算什么。可裴钰阴狠,在板子上涂抹了秘药,使他在受伤之后,秘药浸入伤口肌理,不仅伤口难以痊愈,更如同针刺般疼痛,还引发了热症。
周静容吓坏了,趴在门边大声呼救,想让人帮忙找大夫,再不济拿点药也是好的。
却根本没人理会她,整个牢房空空荡荡,烛光诡异的晃动,静谧的一片死寂,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静容无法,只得返回照顾傅云深。
她抱不动他,只能将干草拿过来铺在他的身·下,再将他的身子翻过来,让他趴在自己的怀里,免得碰到伤口。
傅云深勉力睁开眼睛,声音虚弱的安慰她:“容容,别怕,我没事。”
周静容本来很坚强的一颗心,在听见傅云深安慰自己的时候,瞬间崩塌,眼泪大滴滚落,无声的哭泣着。
傅云深心疼不已,二人相恋至今,他何曾见她哭过。
他想要帮她拭干泪水,却无奈全身无力,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只能急急的轻哄道:“容容,别哭,我会心疼。”
周静容俯下·身子,将脸埋在他的肩上蹭了蹭,闷闷的说:“傅云深,对不起,你怎么那么傻啊!”
傅云深的脑子晕晕乎乎的,有心想安抚周静容,却无力又混乱,只反反复复的说着一句话:“容容,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周静容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但起码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傅云深受了伤,还发着高烧,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捱过去。
无奈这会儿没有退烧药,她又不放心将他放在地面上,只能伸了手去触摸冰冷潮湿的墙壁,待手掌冰冰凉凉的,再放在他的额头上,帮他退烧。
她隔一会儿就要问一句:“傅云深,你怎么样了,你跟我说说话呀!”
她很怕傅云深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所以一直和他说话,絮絮叨叨的讲着各种事。
从前发生过的事,家里人的事,还把自己的身份来历合盘托出,一边说一边要他做出回应。
傅云深偶尔迷迷糊糊的嗯嗯啊啊的应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清醒还是昏迷,到底听进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