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如乡试一般,连考多日,考生需得在考场内吃住。
傅云深不放心周静容,便将她塞进了安王府,让裴德音护着她。
裴德音将周静容看的可紧,恨不得与她同吃同住,走一步跟一步,吃食衣物都格外精细,生怕她被人暗害。
周静容讪讪,公主殿下,您这样让我很不好意思啊!
闲来无事,周静容便与裴德音说起了尉迟柔。
自那日惊马事件后,周静容被绑架,回来后也没见过尉迟柔,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裴德音道:“她没事,不过心情不会好就是了。因你无故失踪,太子下令彻查此事,查出马匹突然发狂乃是被人提前下了毒药,之后顺藤摸瓜,查到了尉迟静身上。不过尉迟静有将军夫人护着,将军府为了名声也不会大肆张扬,到底只是推了个嬷嬷出来顶罪了事。尉迟静罚跪了祠堂,禁足几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尉迟柔难免憋闷。”
周静容很是不解:“尉迟静为什么要害尉迟柔啊,尉迟柔刚刚回到将军府,她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裴德音耸了耸肩,不甚在意的说:“大概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吧。”
周静容一惊:“太,太子妃?”
太子和安王世子的年纪差不多吧,安王世子都要二婚了,太子竟仍未立妃?
裴德音解答了周静容的这个疑问:“太子虽未立妃,不过早就定亲了,定的就是将军府的姑娘,只是没说哪位姑娘。按理说吧,应是大姑娘,也就是尉迟柔。可她幼时被拐,虽对外称在别庄养病,但皇家和将军府都知道怎么回事。既然大姑娘不在,这太子妃不就应该落在二姑娘的身上了么。这些年来,尉迟静可是一直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就等着入主东宫呢。可尉迟柔一回来,她难免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未来的国母之争,难道还不算深仇大恨?不过经此一事,太子妃日后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她了,她这可不正是应了那句作茧自缚。”
周静容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还想趁着入住安王府的这段时日,帮尉迟柔考察考察安王世子的品性呢,没想到她已经越过安王府,在奔向东宫的路上了。
不过话说,德音公主这是为了自家兄长在跟太子殿下抢媳妇?有魄力!
没了一个陈靖淮,竟然还有这么多好姻缘在等着尉迟柔,周静容衷心的为挚友感到高兴。
待他日与陈靖淮再见,周静容都要替尉迟柔拜·谢渣男的不娶之恩了!
等等,陈靖淮?!
周静容想起陈靖淮,这才猛然记起,那日她被绑架,刚醒来时听到的甚觉耳熟的男子声音,可不就是陈靖淮!
想来也正常,陈靖淮是凌燮的女婿,凌燮是五皇子一党,他们自然是沆瀣一气。
周静容在安王府里住着,除了第一日登门拜见过安王和安王妃,此后再没去给安王妃请过安。
因为裴德音和现安王妃这个继母的关系十分冷淡,周静容是裴德音的客人,只能客随主便,跟着她整日窝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好不容易捱到会试结束,周静容顿时像放出笼子的小鸟,扑棱棱的飞到了傅云深的身边。
会试结束,半月后放榜,届时中榜者还需参加殿试。
所以很多学子暂不离京,等待考试的结果。当然,也有自觉考不上的人,一考完试便打道回府了。
傅云深自然是留下,还有赶在考试前一日方到京中的吴明岳,也一同留下等待放榜。
吴明岳还给周静容带来了傅娆华写给她的信件,信中说发膏已经上市,销量很好,要她放心。还说了许多家中的趣事,笔触生动活泼,仿佛隔着纸张都能看到傅娆华的笑脸,周静容心中甚慰。
傅云深歇息了一日,恢复了精力,便带着周静容去看铺子和宅院,以作将来之用。
周静容没想到,傅云深在京中竟还有房产!
她好奇的问道:“这是你们原来住的地方吗?”
傅云深摇了摇头,神色间颇为遗憾:“不是,从前的傅府早已悉数充公,现已是某位尚书大人的府邸了。”
周静容看出了傅云深的遗憾和怀念,握住他的手,欢快的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当然全都要新的啦,房子也一样!”
傅云深回握着她,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心中安定,笑意深深:“嗯。”
周静容仍是选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作为漆吴居的选址,倒是有一处繁华地段甚好,只是那对面正好也有一家在京中颇负盛名的茶楼,周静容不愿与其争锋,便另择他处避其锋芒。
不过,周静容对这家茶楼还挺感兴趣的,因为最开始就是这家茶楼引进了鲛人传说,大获成功,其他茶楼才竞相效仿。
看过了铺子和宅院,周静容想歇歇脚,便和傅云深一同来到了这家名为黍离居的茶楼。
周静容看着那雕漆描金的匾额,微笑道:“黍离黍离,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好名字。”
傅云深忽地心中一动:“说起来,我还不知漆吴居取自何意?”
周静容道:“山海经中有载,东五百里,曰漆吴之山……望丘山,其光载出载入,是惟日次。传说漆吴山是太阳的栖身之处,所以我便取了这个名字,有逐光之意。”
傅云深看着周静容姣好恬淡的面容,微微泛着光,心中感叹。
他的小娇妻蕙质兰心,分明与从前大不相同,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白白浪费了那许多时日,还一度被她嫌弃排斥。
说起来都是眼泪啊,唉。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茶楼内,正逢说书先生在讲书,旁边还挂着鲛人传说的漫画,与漆吴居的布景很是相似。
二人寻了个位置坐下,品茗听书。
可才听了几句,傅云深便蹙起了眉头,凑近周静容耳语道:“这不是你画的。”
周静容也发现了,说书先生正在讲的这幅漫画,虽然其中人物的形象、名字、画风都与鲛人传说相同,但内容却是不同的。
这并不是临摹,而是有人打着鲛人传说的旗号进行了二次创作!
二次创作倒是没问题,周静容也不介意旁人模仿学习她的画作,开创这种新的作画形式,从而带动漫画产业的发展。
可那人应该注明这是同人衍生作品,并非原著,并署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沿用周静容的笔名,云容居士。
因宋汀兰有着幽兰客的雅号,周静容便也学着她为自己取了一个笔名,唤作云容居士,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又暗暗贴合了她与傅云深的名字。
她虽然署用笔名作画,不过经过了智果一事,浦河县人人都知道那云容居士便是傅家二奶奶,可京中却是没人知道的。
那漫画的落款处写着云容居士,人们便以为这就是原作者的原创作品,这却是不该了。
傅云深当下便带着周静容找到了黍离居的老板,说明了情况。
黍离居的老板姓张,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极为憨厚老实。他听傅云深道明来意,感到十分惊诧,当即便与二人交了底。
张老板并未见过这位假的云容居士,只是有人按期将画稿送过来,见画结款,银货两讫。
他是知道鲛人传说在浦河县的火爆程度的,既然这云容居士主动抛来了橄榄枝,他自是乐呵呵的接下了。
却不想,他竟是被人耍了。
周静容确认道:“张老板,如此说来,您是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居于何处了?”
张老板有些汗颜:“是啊,每次只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来交画取钱,旁的我却是不知。”
商人重信,张老板与假云容居士约定了按期交画,那人未曾逾期。他们又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方都不会有损失,张老板便也没去探究那云容居士的真实身份。
傅云深又问:“那他何时会再来送画?”
张老板道:“原是定了七日送一次,他昨日才刚送过来最新一幅画,下回怕是要等到七日之后了。”
傅云深与周静容对视一眼,与张老板拱手道:“既如此,我们便七日后再来。”
张老板忙道:“二位放心,待那人再来,我必留住他,与他厘清此事,还居士一个清白!”
这种盗别人之名牟取暴利之事,为人所不齿,对于重名声信义的商人来说尤甚。
况且这张老板还是鲛人传说的漫画粉,如今见到了周静容这个作者本人,犹如粉丝见了偶像,激动不已。
他为自己受骗感到愤怒之余,更为周静容抱屈,心怀愧疚,遂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借她的名声牟利之人揪出来。
傅云深和周静容离开后,还派了人盯着黍离居,以便查找可疑之人。
然而悠悠七日已过,傅云深和周静容迟迟未能等到那假的云容居士现身,却是等来了一场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