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原本打算在丰平郡逗留几日,就是为了审问那名杀手,问出幕后主使是什么人。
岂料,那杀手第二日竟被发现在府衙的大牢里毒发身亡。
傅云深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杀人灭口,但是后来经过仵作验尸,发现那人早就服了毒,只是这种毒是慢性毒药,服下后要经过十二个时辰才会发作。
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提前服下了毒药。
若事成,他可以再服解药;若事败,就算牙中剧毒被搜出,他依然能够从容赴死。
果然是死士,忠心程度令人感叹。只是苦了傅云深等人,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线索,又这么断了。
众人在丰平郡休整两日,再次启程。
这回有了叶西扬同行,不仅队伍壮大了,还可借着镇国公世子的名号狐假虎威,让沿途官兵护送,此后他们再没遇到过杀手。
想来也是,刺杀这种事,一击不中,让人有了防备,就难以再下手了。
又行几日,至京中地带,裴德音也前来相迎。
裴德音打算带秦桑回王府,让她暂时伪装成自己身边的婢女,这样也方便掩人耳目的带她去认亲。
周静容实在好奇的心痒难耐,忍不住询问道:“公主,桑娘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认个亲要这样偷偷摸摸神神秘秘的?”
秦桑也好奇的看着裴德音,等待着她的解答。
面对这样两双单纯清澈、充满渴求的眼睛,裴德音心中动摇,纠结半晌,还是如实相告:“秦桑此去要认亲的地方是骠骑将军府,她的亲生父亲很有可能是骠骑将军尉迟珵。”
周静容和秦桑虽然远在浦河,却也听说过京中骠骑将军尉迟珵的大名。
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但在尉迟将军年轻的时候,却是战火纷飞。
他是战场上威名远扬的战神,带领精兵强将保家卫国,驱逐侵略者,令敌人闻风丧胆,是百姓敬仰的大英雄,关于他驰骋疆场智勇对敌的故事有很多。
周静容两眼放光,晃着秦桑的胳膊惊喜道:“桑娘,原来你的亲生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这也太帅了吧!天哪,我太羡慕你了!”
秦桑的内心却并无半分波动,分外冷静的疑问道:“那我去将军府认亲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是怕万一我不是将军的女儿,搞错了会很尴尬吗?”
裴德音顿了顿,想着有些事情总要告诉秦桑,便解释道:“不,是因为尉迟将军对外隐瞒了女儿失踪一事,只对外宣称此女身体孱弱,在别庄休养,所以从未在人前露面。毕竟,若是被人知道将军府的姑娘流落在外,恐对将军府和府中其他姑娘的名声有碍。”
周静容讶异的和秦桑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果然,对于名门世家而言,名声和面子是最紧要的事了。紧要到就算女儿丢了,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寻找,紧要到就算女儿找到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认亲。
裴德音补充道:“将军府虽然没有公开寻人,但尉迟将军一直暗中探寻女儿的下落。其实这样也有好处,至少,如果秦桑真的是尉迟将军的女儿,日后不会有人知道她曾流落在外做了艺伎,名声不会受损,对婚事也不会有影响。”
秦桑才不在乎这些,她已经有了陈郎,陈郎了解她的一切,也不会嫌弃她。
况且,就算她以后真的要嫁给别人,难道她会隐瞒这一段经历吗?她不会。
爱人之间重在坦诚,如果一段感情在最开始就埋下了欺骗的种子,那么一定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周静容原本以为,秦桑的亲生父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所以为她能够找到家人感到很高兴。
可如今看来,将军府不承认孩子丢失,只在暗中私自寻找,能够使用的资源、人力、精力全部有限,能找得到才怪。
若不是叶西扬查案时偶然牵连出秦桑的身世,这个秘密也许会一直掩埋下去。而将军府那个虚拟的秦桑,想必也会在几年后因病离世,彻底消失。
将军府不仅没有全力寻找失踪的孩子,还为了名声和面子做出她在别庄休养的假象。可见,他们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个孩子。
这样一想,不免令人有些心寒。
秦桑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的希望,所以这会儿也不觉得失望,反而安慰周静容道:“我也不一定是尉迟将军遗失的女儿呢,没什么好在意的。”
裴德音更对秦桑的泰然处之心生敬意与好感,细心的为她介绍了一下将军府的大致情况。
秦桑是尉迟将军和原配夫人的女儿,在她两岁那年不慎被人拐走,原配夫人因此郁郁而终。尉迟将军现在的夫人是秦桑的继母,生有一儿一女。府中还有尉迟将军的母亲,两名妾室和二女一子,以及两位兄弟一家等一干人,是一个体系庞大,人物关系很复杂的大家族。
周静容兴致缺缺,并没有认真听。秦桑心里期盼着与陈郎的见面,对这些素未谋面的疑似家人也不是很在意。
很快,他们来到了城门口,经过一番身份核查,顺利的进入了城内。
周静容饶有兴致的趴在车窗向外张望,看着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感叹不愧是都城,如此繁荣。就连街上普通百姓穿着的衣服面料都比富饶的浦河县的百姓还要好很多,可见这里的经济水平十分发达。
周静容正欣赏着街景,忽然听见一阵敲锣打鼓吹拉弹奏的声音,乐曲很是喜庆,奇怪道:“咦,那是什么声音?”
裴德音似是想起什么,恍然道:“哦,今日是凌首辅小女儿成婚的喜日。”
周静容很是惊喜,十分开心的说:“我们一进城就遇见了迎亲的队伍,能够沾到喜气,真是太幸运了!”
周静容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娶亲仪仗,十分好奇,伸长了脖子探头去看。
见她一副恨不得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去看热闹的模样,裴德音笑了笑,建议道:“既然是迎亲队伍,我们总该避让,左右也是等着,不如下去看看吧。”
周静容忙欣喜的点头道:“好啊好啊!”
裴德音吩咐车夫将车停靠在路边,三个人一同下了马车,傅云深和叶西扬也过来陪同。
周静容看着远远走来的迎亲仪仗队,鸣锣开道,响乐齐奏,身穿红色喜袍的新郎春风满面,身后跟着一架八匹骏马拉着的华丽车架,不禁感叹道:“哇,好气派啊!”
傅云深忽然心中一动,他们虽然已是夫妻,可是当日与他拜堂的并不是周静容,他似乎还欠了她一个仪式?
“陈郎。”秦桑突然喃喃的道出一句。
周静容的耳边充斥着喜乐和人们欢呼的声音,没听清秦桑的话,问道:“桑娘,你说什么?”
秦桑颤巍巍的伸手指向那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迎面而来的新郎:“陈郎,那是陈郎!陈郎,陈安霖,陈安霖!”
秦桑挥舞着手臂大喊,可是她的声音转瞬就淹没在了周遭嘈杂的声响中,没引起那人一丝一毫的注意。
周静容大惊,裴德音也很诧异,她是知道秦桑的情郎一事的,确认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秦桑激动道“我与陈郎相识数载,怎会认错?我要去找他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桑奋力的想要挤出人群,无奈围观的人太多,她这小身板根本无法突出重围。周静容怕她受伤,忙拉住了她。
周静容很是气愤,同时又很心疼秦桑。没想到她的担心果然验证,那个什么狗屁陈郎,竟真的是一个骗钱骗感情的渣男!
她拉住秦桑的手,同仇敌忾的说:“我陪你同去!”
“哎,你们等等,先别激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如先查探清楚,再从长计议。”
叶西扬急忙劝阻,并向傅云深使眼色,让他帮忙劝说。可傅云深却并不与他同心,表示支持秦桑去向负心情郎讨要说法。
叶西扬十分无奈,他是想拦又拦不住,不拦又不行。
她们这是打算去大闹婚礼?别人家也就罢了,可那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一品大员的首辅府啊!
听闻今日太子都会亲临祝贺凌首辅嫁女,她们这样跑去胡闹,惹恼了首辅大人,恐怕就不是手撕渣男,而是被渣男撕了!
裴德音蹙眉道:“你们就这样去?”
周静容冷静下来,却有点犹豫了。她很想为好友出头,可是那个首辅听起来像是个很大的官,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却很怕牵累傅云深。
秦桑却是打定了主意去找渣男问清楚,但她不想拖累别人,便打算独自前往。
裴德音见这两人压根没考虑向她求助,有些不悦,冷声道:“你们把本宫当死人?上车!”
周静容反应过来裴德音的意思,面上一喜,忙狗腿的跟在后面,奉承道:“公主大人威武霸气!”
叶西扬见裴德音也掺和了进去,无奈的两手一摊,得,这下是真拦不住了。
傅云深却一脸无所谓的淡然表情,凌首辅啊,也是时候该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