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了下来,一切尘埃落定。
周静容才没有那么听话,她早就睁开了眼睛,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着,紧紧的盯着傅云深的身影,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她全部的心神。
黑衣人在傅云深和世风凌厉的攻势下,以及言风、程斐和几个马车夫的配合围攻下,逐渐落败,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
还有两人见大势不妙,便逃之夭夭。傅云深等人势单力薄,便没有去追。
周静容第一时间跳下马车,飞奔到傅云深身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傅云深却将她拉开,他的身上沾染着血迹,满身血腥气,怕熏到她,柔声安抚道:“没事了,别怕,外面冷,先回马车上等我。”
周静容忽闪着泛着水光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傅云深,关切道:“你受伤了吗?”
傅云深摇了摇头,温声道:“没有,快回去。”
周静容倔强的拉着他不肯松手:“我陪你!”
傅云深无奈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的轻笑了下:“听话。”
两个字就让周静容妥协,闷闷的应了声:“好吧。”
在秦桑的陪伴下,周静容一步三回头的回望着傅云深,暂时先回到了马车上。
傅云深带着世风和言风等人查看了一番这些黑衣人,除了最开始被世风挑断了手筋脚筋的人还活着之外,其余人都咽了气。
傅云深还想从这人口中问出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为何而来。可这些黑衣人显然是死士,这人见同伴全部殒命,也咬碎藏于牙后的毒药自尽了。
傅云深又检查了一下这些黑衣人的体貌特征,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标记,依旧没有得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报官都不行,傅云深只好指挥着众人将这些黑衣人草草埋葬,然后继续赶路。
傅云深进了马车,周静容立刻凑上前去,伸手就去解他的衣带。
傅云深忙按住她的手,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却并不影响他打趣道:“看来,是我昨晚不够努力啊,夫人。”
周静容被他调侃的红了脸,轻捶了他一下,嗔道:“你想什么呢!”
接着,她一本正经又不容置疑的说:“脱衣服,我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傅云深哭笑不得,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都说了没有,我有没有受伤,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周静容却眼尖的捕捉到他掩藏在袖中的手腕上有一条轻微的血痕,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又不敢太过用力,急的大喊道:“你受伤了!你还说自己知道,你知道什么呀?”
傅云深尴尬的没了声音,那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他是真的没感觉到。可见周静容如此紧张,他也不敢说什么。
周静容赶紧拿出了备用的药箱,用伤药和巾布帮他包扎了伤口。
因为没能发现这道伤痕,傅云深被周静容列入了失信名单,只得乖乖的脱了衣服让她检查一番,以确认他的身上没有其他伤处。
傅云深万分郁卒,他衣服都脱了,却只能看不能吃,能不卒么?
见傅云深真的没有受伤,周静容松了口气,这才好奇的问起:“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静容想起刚才的场景,仍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那可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命案现场啊,还那么血腥凶残!
那些黑衣人拦路,难道是为谋财害命吗?
傅云深面色凝重,声音也很沉重:“他们不像是劫匪,更像是杀手。”
“杀手?”周静容大惊,万万没想到这个在她的认知里只存在于二次元的词汇,会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傅云深冷静的分析道:“劫匪虽然凶悍,却只为谋财,我们不反抗,主动交银子,他们应该很乐意才对。可刚刚那些人,面对我们要给钱的提议不为所动,只一味攻击,杀招毕现,很明显是为杀人灭口而来。”
周静容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有人要杀他们?!
傅云深以为她是冷的,忙扯过被子将她裹了起来,然后收进怀中。
周静容像个蚕蛹似的被傅云深抱在怀里,顾不得无奈,又问道:“那他们会是冲谁来的呢?”
他们这一行人里分为三拨,她和傅云深,秦桑,程斐。杀手到底是为杀谁而来,还真是说不清楚。
傅云深摇了摇头,有些遗憾:“不知道,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线索。”
周静容灵机一动,推测道:“会不会跟生意有关?”
她说的生意当然不是自己的那点小本生意,而是傅云深的生意。
傅云深自创的酒店天香楼是全国连锁,各地都有分店,还向周静容学习了会员制度,颇得上流社会的青睐,中下层人士也以去天香楼消费为荣,使其成为了行业标杆。
除此之外,傅云深的产业还涉猎甚广。其中,茶叶是利润最高、也是做的最大的生意,垄断了几乎一半的市场。
茶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媲美柴米的生活必需品,上至皇家,下至普通百姓家,都会每日饮茶,以茶为水。
因其社会地位的崇高,还衍生出了茶道,茶文化,茶礼仪等。
茶叶的消费群体不只针对某个人群,而是全社会的每一个家庭,可见其市场之广,利润之大。
所以,若是生意上的对手与傅云深有商业竞争,或是眼红他独享这么大一块蛋糕,想要置他于死地,也是有可能的。
傅云深不知想到了什么,久久的沉默不语。
由于路上与杀手缠斗花费了些时间,傅云深等人未能在天黑以后赶到下一个城镇。好在路上还有驿站,虽破旧不堪,常年人迹罕至,总算还可躲避风雨。
周静容躺在床上,总觉得心慌,不安的说:“那些杀手一击不中,会不会趁夜再来?”
傅云深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安心睡吧,我已安排了人轮流守夜,不会有事的。”
周静容在傅云深的安抚下慢慢陷入了沉睡,然而她的担心果然应验。
夜半,周静容被一阵刀剑相撞的声响从睡梦中惊醒。她猛的坐起身,下意识伸手去找傅云深,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周静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慢慢摸索着走下了床,不敢点燃烛火,怕引起注意,只能摸黑在屋子里到处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
她找到了一个烛台,这驿站简陋,烛台也简便,上面只有尖针用来插蜡烛,并无托盘,倒是方便当作武器防身。
她将上面的半截蜡烛拿掉,握着烛台悄悄走到了门后,提心吊胆的躲藏起来。
不多时,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正在被追赶。
周静容不敢轻易开门,只得捅破了窗纸去看,可是外面同样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忽听有身体倒在门口的声音,接着有人低声问道:“嫂夫人可在?”
那是程斐的声音,周静容放下心来,忙将门闩打开,也压低了声音道:“程公子,快进来。”
程斐忙闪身入内,解释道:“我见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去往你房间的方向,便跟过来从背后偷袭,也不知他死了没有。”
周静容低低的道了声谢,不敢高声交谈,重又将门闩放好。
程斐见状,也不再说话,学着周静容的样子,顺手拿起了一个陶罐,也藏在了门后。
周静容刚将门关好,便又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
那人似是见到同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为发泄情绪,杀气腾腾的一剑便将紧闭的门劈开,大步跨了进来,寻找活口。
周静容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烛台,做出防备的姿势。
程斐看准时机,故伎重施,猛的从背后将陶罐砸到了那人的头上。
陶罐砸了个稀碎,那人也应声倒地。周静容松了口气,又唯恐有人闻声而来,堪堪将门掩住。
她正想和程斐商议一下,要不要搬张桌子将门抵住,脚腕忽被一只大手握住,猛的向下一拽,便跌坐在了地上。
原来那人只是没防备,一时被陶罐砸的有点蒙,并未晕死,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
周静容奋力挣扎,程斐也猛的扑上来,与那人扭打一团。
近身搏斗不宜用长剑,那人便也舍了武器,直接用铁锤似的拳头往程斐身上招呼。
程斐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专业杀手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对方死死的掐住了脖子,怎样也挣脱不开,嗬嗬的发不出声音。
周静容情急之下,挥舞着烛台连砸带刺。
程斐顿觉颈间一松,整个人倒在地板上,弓着背蜷缩起身体,大口大口的用力呼吸,汹涌而来的空气直戳的他肺管子疼。
周静容也感觉到了那人似乎被击中了要害,因为有一股温热黏稠的液体喷溅到了她的脸上,顺着她的脸颊慢慢的向下蠕动。
那人没了动作和声响,周静容的大脑也一片空白,全身僵硬。
傅云深提灯上楼,却见门口倒着一个黑衣人,心中一窒,狂奔进房间,只见周静容正瘫坐在一个黑衣人身边,满脸血污,绸白的寝衣也被鲜血浸染。
看见傅云深,周静容的眼珠动了动,表情木然的看着他:“傅云深,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