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心早该想到的,她这么在柳家当混世魔王,苏氏不可能干看着不管。
这不,柳湛昨天连夜就从淮南军营赶了回来,说是什么不慎坠马受了伤,非要回家才能好好调养。
可是看他那一回来就到宴心这来问安的样子,哪里像是受伤了?
“几日不见,宴心姐姐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
柳阀站在宴心面前,那伪善的笑容简直和他娘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他长得倒是不高,明明和蔚儿同岁却比他低了半个头,不止如此,看看他脸上的呆肉,从小不知道是吃了什么。
要说他坠马宴心不信,但极有可能是他太重把马儿压垮了。
“哪里的话,府里闹腾的人少了,耳根子清净了,自然容光焕发。”
宴心此言就是在警告他们母子不要妄图在柳家搞什么事情,要不然宴心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的弦外之音柳湛自然明白,可他依旧顺着这话往下说。
“往日在府里湛儿对姐姐多有怠慢,以后的日子里,姐姐便把我当亲弟弟使唤就是了。”
多么明显的攀关系啊,苏氏恨不得日日都在神佛面前诅咒自己,柳糖儿也恨不能手刃自己,可这柳湛倒是独树一帜,赶紧了往宴心这里凑,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既然他送上门来了,宴心自然要给苏氏和柳糖儿面子。
她敲了敲桌子,提醒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柳湛一点也不慌的模样惹人猜忌。
“您吩咐便是了。”
宴心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榻边的木桶。
“这日子闷热,我的脚心都发汗了,你若是无事就给我打盆洗脚水吧。”
话音刚落,柳湛的嘴角明显抽了两下,整个柳家的人都知道,这位少爷从来都是让人伺候的,长到十岁都没自己穿过衣服倒过水,现在苏氏的宝贝儿子要给自己打洗脚水,宴心想想都觉得解气。
原本宴心以为柳湛肯定会拒绝,然后骂骂咧咧的回去找苏氏诉苦。谁知道这小子竟然真的大步去拿起了宴心的水桶。
“姐姐请稍作休息,湛儿马上就去打水。”
不会吧,这小子转性了?
宴心带着疑惑趴在窗台上盯着柳湛的举动,没想到他还真的打了半盆热手又掺了凉水,临了还不忘了在里头加上花瓣。
他这么殷勤,宴心实在是不适应,让宴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柳湛肯定在水里下毒了。
等他进屋,宴心又装作正在看书的模样,半点声音都没出。
见其没有动静,柳湛提醒道:“宴心姐,水来了。”
“放着吧。”宴心看了他一眼,暗示他可以走了。
柳湛恭恭敬敬得把水盆放在宴心的脚边后,便退后了两步。“宴心姐,这水温刚刚好,放一会儿可就凉了。”
“那你先把帕子扔进去浸水拧干,我要先擦擦手。”
这水宴心也不敢乱用,只能先让柳湛以身试毒,没想到这小子积极得很,立马就去拿帕子了。
见他没有半点不适,宴心只能接过那帕子,随便在手里蹭了几下。
“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果然是学了点东西的,得空了我会在父亲面前多夸你几句的。”
宴心不忘了拿出父亲试探他,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事,那么父亲知道以后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如此真是感谢宴心姐姐的提携了。”
就算如此,柳湛还是面不改色,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柳湛走后不久,宴心用了好几个方法测试,可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一盆普普通通的洗脚水。
宴心真是搞不明白,柳湛做这么多戏就是为了在百忙之中抽空耽误自己几炷香的时间么?
做戏一次就算了,可这柳湛竟然连续三天一大早就来问安,连靖儿都嘟囔着这二少爷把所有的活都做完了。
后来宴心渐渐习惯,直到父亲回来后,一家人吃了一顿饭。
今晚苏氏表现的十分殷勤,连宴心也不针对了,一门心思的给柳阀夹菜。
“老爷,您是不知道啊,在学堂和军营里,夫子副将们可都夸湛儿是个好苗子呢。别看他这样,学习可用功了呢。”
苏氏和柳湛各坐在柳阀身边,笑语连连,柳糖儿也表现的乖巧可人,一直都细嚼慢咽的没什么话。
“确实,淮南那边的人也和我说了,湛儿确实不错,能堪大任。”
柳阀也点了点头,赞同了近期柳湛的表现。
“还不止呢,这几日湛儿除了去宴心那里请安帮着干点小事以外,每天还都去铺子里帮忙呢,有不少小姑娘可都是冲着他去的呢。”
无端被扯入话题的宴心,只能点了点头,继续吃自己的饭,祈祷这晚膳赶紧结束。
每次只要是柳阀在家中用晚膳,那家里在的小辈便都要出来同桌,这是宴心很小的时候娘亲定下的规矩。
说是希望一家人永远和和美美的。
真的能那样么?
宴心在心里怀疑。
“是啊爹,最近我和一些世家小姐们出门逛街,她们还总是问起湛儿来呢,说是能嫁到柳家的都是福分。”
柳糖儿也笑着开口打趣,这四个人俨然是一副伉俪情深,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表现。
宴心这时候一个人坐在桌前,倒像是个看客。
想来自己的母亲早已经离开,哥哥远在边塞不得归来,连弟弟也在军营当中历练。
她以为自己重生一世之后,可以淡然面对,可以竖壁清野,但是在亲情的面前,她是真的做不到坦然。
“对了,前两天王叔和我说他年纪大了,有些外头的生意恐怕照顾不过来了,想着过两年就告老还乡去。”
苏氏演完情深意切的娇妻之后,话锋一转。
柳阀像是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这倒是我忘了,他在府里呆了这么多年是该歇歇了。”
“妾身以为,您整日忙碌也该有个人帮您分担着了,湛儿这些日子表现都不错,不如……”
原来他们的算盘只在这里,变着法子想要让柳湛赶紧掌握当家大权啊。
宴心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她赶紧放下碗筷,不等苏氏说完就插了话。
“不如让我试试吧。”
众人明显一愣,尤其是苏氏,每每她埋了个伏笔之后总被柳宴心截胡,这一次在这种大事面前她可得发力了。
“宴心,你一个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怎么能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呢?这样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呀。”
柳阀也赞同苏氏的话,“这话说的在理,我明日就让王叔安排几个铺子先让湛儿管着。”
“谢父亲。”
柳湛赶紧应下了,生怕下一刻宴心就要来把他到嘴的肉抢走。
“可是老爷啊,这商铺里的管事跑堂可不比家里那般,说不定也会误信旁人的挑唆,说湛儿是个庶出的身份……”
苏氏顿了顿,一个眼色看向了柳糖儿,柳糖儿心领神会,赶紧接了上去。
“不如……父亲就让弟弟做这个少家主,也好让那些人不敢忤逆。”
看来醉温之意不在酒,苏氏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柳湛管家了,难怪这几天他的行为这么反常。
“小娘,您这想法虽好,但是于理不合啊。”
宴心铁定不能看着原本属于哥哥的东西落入这种人手里,万一柳湛掌权,那么她之后的努力肯定会大打折扣。
“按理说,这少东家都该是嫡子,我哥哥尚在,何时能轮到柳湛这个还未成人的孩子。”
她带着商量的口吻,拒绝了这个提议。
苏氏一下就炸了,她也知道柳亦辰这个嫡子,不管在才华或是武功上都是一等一的,不过就是性子傲了一些,否则也不至于被贬。
万一他真的有一天回到柳家,和这个柳宴心里应外合的,那么这柳家的家业这辈子都不能可能落到她头上。
苏氏急的饭也不吃了,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腰间,看架势就是要和宴心好好理论两句了。
“你兄长柳亦辰?你这不是害我们柳家么。整个朝堂之上,谁人不知道这柳亦辰得罪了陛下,名为调遣实为发配,一个戴罪之人怎能掌权?”
相比之下,宴心倒是淡定了不少,也若有若无的提醒着柳阀自己兄长的能力。
“姨娘,这之后的事情还未可知呢,你怎么就能断定我兄长一辈子不会再边塞建功立业?”
柳阀把碗“哐”的一声扔在了桌上,怒形于色。
“好了!”
苏氏一下就意识到了是太不对劲,赶紧低眉顺目的坐了下来,宴心也低头闭上了嘴。
柳阀叹了口气,这府里的明争暗斗他怎么会不知晓呢,自古以来富贵人家的家宅安宁是最难的,可是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制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早已经根深蒂固的信念,又怎么可以轻易转变?
“都少说两句,明日湛儿先去管两天铺子,一个月后我再看情况,若是湛儿真的做得不错,那这少东家的位置理应是能者居之。”
柳湛接下了命令,一副谨遵父命的样子。
“是父亲,若湛儿做的不好,那这少家主的位置我愿意拱手相让,不管是兄长也好,弟弟也罢,最终不都是我柳家的子孙么?”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明面上是大方得体,其实不过是暗示他自己和柳亦辰一样是柳家的儿子,身上是柳家的血脉,哪有什么嫡庶之分。
宴心是一点食欲也没了,也不愿意再看这一家人演戏,抛下一句吃饱了就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