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心的强烈要求之下,柳亦辰总算是同意了她先行前往浔阳,而自己则负责沿途押送完颜旧景。
还好澜州城离浔阳也不算太远,路上宴心等人没有耽搁几天就赶到了。
隆冬时候的浔阳城也笼罩在一片素洁之中,整条街上不止有蒸笼的水雾,还有小贩的叫卖,一片繁荣之象,根本意识不到即将要来的风暴。
宴心站在玉带河边重新凝视着皇城,只觉得恍如隔世。当初她那么急切地想要迈进去,谁知道确实踏进了一场漩涡。
而上一世秦玄琅就是在这承德门前,射杀了她的数万将士,此刻站在这个地方,她甚至都能看到那一个一个曾经为天榆付出热忱的将士们当场血溅三尺……
“怎么了?”
顾白修注意到了宴心的魂不守舍,关切问道。
“没事……这是我对这座城有太多的失望了,所以我一定要来更改这个结局。”她摇了摇头,收起眼中的泪光,语气是坚定的。
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和顾白修解释过了,秦玄琅这个人野心勃勃意图弑父夺位,为了坐上皇位不惜抹杀忠臣良将。宴心一家势要守护天榆,也要保护自己,她不得不扶持三皇子、揭露秦玄琅的真面目。
但对于顾白修来说,他只知道遵从观砚的命令,做事少有自己的想法,便也就答应了要和宴心一起闯一闯。
玉带河是一条从来不会结冰的河,他们两人白衣白裘,都带着斗笠,站在岸边看着湖水中的倒影,像极了一对神仙眷侣。
“你的朋友呢?我们在哪里见面?”
顾白修说的肯定是罗云溪了,毕竟罗云溪身份特殊不好轻易露面,所以并没有跟他们一路来。
“不用担心他,他又那么多的暗卫帮忙,肯定比我们轻松多了。”
宴心就从不担心罗云溪会怎么出现,他那样的人宴心都算不准,旁人更是难猜了。
当然,观砚这个老妖精除外。
“我们第一步做什么?”
车夫只把他们送到这里就回头了,接下来的路就要他们自己去走了,这也正好遂了宴心的意,她就想边走边看看,重新感受浔阳的美。
“去找鸾儿,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她是白家的遗孤,我之前就让她先来这里收集一些情报,她平时就住在九龙客栈里头。离这不远。”
宴心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高楼,想到要和鸾儿重逢,之前对浔阳的抵触感也消了大半。
“你要吃点什么?”
顾白修总是贴心的,会在宴心想起之前就把一切问出口。
现在已经是午时了,街边的摊贩多了去,宴心之摇了摇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见见鸾儿了。
“你听说了么,太子被下了大狱了。”
这会儿有两个出门采办的妇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其中一位妇人口中的讯息让宴心一惊。
她立马悄悄跟了上去,与那两个妇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心中暗暗思索这是什么时候事,太子竟然这么快就被扳倒了。
“不会吧,这未免也太快了,陛下不是说愿意给太子机会么?”另一位妇人也是十足的惊讶,小声打听道。
只见那稍微年长一些的妇人也蹙了眉,像是对这结果十分不满。
“是说要给太子机会,但是谁料太子非要贿赂那些官员给自己开脱。你都不知道,今早上朝上的官员清一色的给太子辩驳,这还不够明显么?”
朝堂的官员都替太子辩驳?
若是太子真有这种收买人心的能耐,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下了大狱呢?
恐怕这一切都是秦玄琅授意的,就是要演戏给陛下看,好让陛下彻底对太子失望。
“这……太子本就不聪明,陛下就看中了他心无城府,也是看中他嫡长子的身份,没想到他就只会给自己刨坑,愧对陛下的期望。”
“皇家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看来这太子之位怕是不保了。”
两个妇人惋惜着离开,留下宴心和顾白修两人面面相觑。
宴心有些疑惑,按照道理来说,秦玄琅不可能这么快动手的,难道是自己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什么,才导致了他要这么迅速完成计划……
“连平民百姓都看出来风向要变,那陛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原谅太子了。”
宴心自顾自的呢喃,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好像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但秦玄益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点苦头也好让宁疏影看着这个渣男吃苦头。
她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先穿过人群挤到了另外一条街上。
“到了,就是这里。”
走了不多时,二人已经站在了九龙客栈的门口。
这地方来来往往的胡商和小贩络绎不绝,还有不少漂亮的部落舞女,鱼龙混杂,处于闹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我没有跟鸾儿说我们这么快就会赶到,预备给她个惊喜。”
宴心笑着踏进了门,直奔掌柜那儿问道:“掌柜的,有一位姓白的姑娘是你们这儿的常客,不知道她住哪间房啊。”
正在翻阅账本的掌柜的立即停下来动作,他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宴心的装扮,沉吟道:“你们说的是哪位白姑娘啊。”
宴心一愣,想了想这浔阳城这么大姓白的女子又何止鸾儿一个呢,立马就怪自己太过激动忘了说仔细。
她立即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形容道:“就是个漂亮的女孩,和我差不多大,估计有这么高吧,气质斐然、过目不忘的那种。”
掌柜的会意,可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唉,你们就是她的朋友吧。”
“掌柜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顾白修明白了过来,环顾四周后压住了声音小声问道。
这事似乎掌柜也不愿意声张,只是带着愁容嘀咕道:“这白小姐确实是在我们这儿落脚,可就在十天之前就消失了,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呢。”
“怎么可能?”
宴心不敢相信,鸾儿却不会抛弃血海深仇离开,肯定是这过程中遇到了生命危险,让她不得不弃车保帅。
“千真万确啊,那她的那件上房我还替她保留着,就是甲三号啊,你们大可上去看看。”
掌柜的也急了,立马扔了钥匙出来,请他们自个上去瞧瞧,正逢多事之秋,他也不想趟这浑水。
“多谢掌柜了。”
顾白修接过钥匙,拉着宴心就跨上了楼梯,他认为这件事不像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宴心一边急切的一间间对着房间的号牌,一边心里不自觉的往坏处上想。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呢……”
回忆曾经相处的种种,鸾儿不是那种不小心的人,她又立即自己否认了刚刚的话。
“不会的不会的,鸾儿那么聪明,而且宣纸也在浔阳城帮忙,怎么会让鸾儿有事呢。”
好不容易在三楼一排房间的末尾找到甲三号,宴心刚推开门就惊住了。
“你们来了。”
看着坐在案边的罗云溪和正在检查房间的十四,宴心不由纳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赶紧扯着顾白修的衣袖闪进了屋子,又把房门重新掩好。
“先你们一步。”
罗云溪先站起了身,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发现之前十四留在浔阳城的暗卫都被铲除了,十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鸾儿,没想到……”
他说完之后看向了十四,示意他继续。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比人翻动过,虽然他们尽力维持了原样,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十四走了过来,分析了自己的看法,并且他脸上的担忧也是遮掩不住的。
宴心这会儿是不得不信了,“肯定是鸾儿被发现了,所以她们来寻找她通信的信件。”
“往好处想,若是真发现了什么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们肯定会大张旗鼓的处置,而不是将这一切恢复原样。现在唯一能够说明的就是他们没有查清,所以才要引蛇出洞。”
顾白修竟然还能再这种环境之下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来,若他说的是真的,他们四个人不就是自己进了瓮中么等人来捉么?
宴心和罗云溪面面相觑,立即安排道:“事不宜迟,我们先离开这里,不到万一不要轻易会面。”
“还有一件事。”罗云溪先一步拉住了她推门的手。
他舒了口气,还是决定先让宴心知道。
“三皇子秦玄明半个月前身染恶疾,陛下感念一品夫人花玉京的独女宣纸对三皇子一往情深,特许其入府侍疾。”
罗云溪所说的每一个字对宴心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这意思就是宣纸出事比鸾儿还要早一些,所以才没有人给她事先报信。
“太子入狱、鸾儿失踪、三皇子患病,看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了。”
宴心顿时有点头疼,她本以为到了浔阳城以后一切都会更顺利,可没想到会到目前状况。
一目了然,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秦玄琅,他为了皇位紧密部署,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差错,所以就先后解决了眼前的这些麻烦……
那既然这样,他是不是也已经发现了宴心的目的呢?那国宴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宴心的背后也惊出了冷汗,万一秦玄琅真的洞悉了一切,自己又要怎么抽身怎么重新部署。
还是说秦玄琅虽然知道了真相,却还是准备最后利用一次自己,等到踏上皇位再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