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溪一手端着刚刚与宴心一到从后厨端回来的糕点,一手架着瘫软的孟久,不自觉地摇头。
“太难了,太难了!早知道小爷我就不来着破军山找罪受了。”
罗云溪这小子一干起活来就浑身不自在,还没走几步路呢,就恨不得赶紧把孟久给撂下。
宴心在另外一边搀扶这孟久,他现在没有意识,只能依靠他们二人才能勉强挪动。
“现在知道怕了吧,这破军山可不是任由你放肆的地方。”
她逮住了机会对罗云溪一通数落,这小子曾经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指使十四到处为虎作伥的,真不知道他现在这模样被十四看见要如何自处。
罗云溪不甘示弱,在斗嘴这件事上,他可从没让过宴心半回。
“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你要是不随便得罪人,我哪儿会遭这罪。”
宴心白了她一眼,有些要生气的样子:“那总不能把他扔着不管吧,好歹人家还帮过我那么多次。”
这倒让罗云溪显得委屈起来了,他不禁纳闷道:“你怎么就记得人家的好,为夫帮了你多少次了,你怎么这么白眼狼?”
宴心心中有些动容,那些罗云溪帮过她的瞬间还历历在目,她虽然每每都嘴硬说不希望他缠着自己,可时至今日他们两的命运怕是早就纠缠在了一起,若是有朝一日目的达成要分开,怕也会不舍吧。
或许是迷迷糊糊的孟久感觉到自己浑身不对劲,一不小心打了个嗝,要不然宴心还会继续沉浸在回忆当中。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耐烦地嘟囔道:“记着呢记着呢,忘不了。”
看她这不情不愿的样子,罗云溪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不禁笑言。
“我想你也忘不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带着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宴心猛的想了起来,自己手上的镯子,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藏在袖子里头,不但旁人看不见,有时候自己也都想不起来,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有这个镯子的存在,甚至忘了这还是罗云溪给他的定情信物。
“你以为我愿意带啊,还不是你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把戏让我脱不下来。”
她为了强调这句话的可信度,还故意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是吗?”
罗云溪挑眉,再也不想隔着孟久和宴心对话了,他一使劲把孟久推到了一出院落门口。
宴心本想拦着,谁料他一把拽着宴心的手就往回跑去,似乎是有意找了个小小的、连月光也找不到的角落藏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
宴心同他一起蹲在地上,四目相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大龄儿童又要玩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拉起宴心的手,端详起那在夜色里闪闪发亮的镯子。
“看到了么,在这颗小珠子的下面有个小小的螺丝,只要轻轻旋转就能打开。”
罗云溪轻手轻脚的给她示范,一张好看的脸贴的她极近,许是太久没有好好欣赏他的脸了,这样突如其来的认真害得宴心不自觉地盯着他看,半响才回过神。
“原来是这样。”
罗云溪看宴心这一知半解的模样,就猜到她肯定没有仔细听,边打趣道:“我看你不是拿不下来,而是根本没想过要取下来吧。啧啧啧,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做我们罗家的媳妇了。”
“你……”
见罗云溪这样不要脸,宴心刚要抬手打他,却一下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猛地又把手往后缩了回来。
她这模样看得罗云溪极为心疼,但直到涉及到婚嫁问题上,他可不能就这样放过,连忙一边帮宴心揉着伤处,一边问道:“怎么了,不愿意?”
说完之后,他感觉这几个字不够能突出他罗家的大门大院,又再一次补充。
“你可知道每年有多少女人,一门心思的想要跨进我们家的大门?”
“那我就把这个机会悬赏出去,谁爱进谁进。”
宴心不甘示弱,抽回手就要起身,却一下被罗云溪拉回了怀里,他贴近了宴心的耳边。
“我刚才来的时候倒了刚烧好的热水给你擦身子,算算时辰,现在回去水温正好。”
“你倒是有心了。”
他身上那熟悉的香气让宴心觉得舒适,竟没有生起拒绝的意思。
罗云溪见她不曾反抗,直接把她横抱起来,语气骤然变得有些严厉。
“你给我好好洗,我不想你身上还有其他男人的味道,不只是这个姓孟的,还有那个姓白的也不行。”
原来他还是在介意刚刚孟久的行为,还顺势带上了顾白修,宴心连忙解释:“可……可我和他们什么都没有啊。”
“你的意思是只和我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这见缝插针的本事,罗云溪若是第二,那估计没人敢拿第一。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宴心还是红了脸,岔开了话题:“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带给我呢。”
“破军山向来一视同仁,山下的那些权势身份到了山上一概不论,像你这样的例外恐怕百年都没有一个,我能帮你的早就帮完了。”
他说的不错,有观砚镇山这整个破军山所有的皇亲贵族将门龙凤,都得猫着腰警惕着。她原本不在澜州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到罗云溪,如果有就再加上十四。
可这个男人在观砚面前,还是得俯首帖耳的,就像宴心虽然存在着上一世的记忆,依旧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一般。
说实在话,关于自己真正的身世,她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彻底接受。
“三日之期将至,到现在还没有办法,看来破军山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罗云溪这时候已经将她抱到了住处门口,这熟门熟路的,况且按样子也没少偷偷跑来看自己。
不过他没有十四的帮助,自己又是怎么悄悄地摸进来的呢?
不等她提出疑问,罗云溪已经用脚踢开了门,并且用脚背一勾又带上了门。
“我看观砚对你的态度,你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离开。”
罗云溪这么说就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他,可宴心也没想着这么快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楚国圣女遗孤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罗云溪被后人的根本的目的是怎样的,她不能轻易示出。
将宴心放在床上之后,他问也没问就开始解宴心的衣服。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有伤在身。”
宴心赶紧往床里头缩,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
罗云溪拧着眉头敲她的脑袋,又把她捞了回来道:“想什么呢,为夫是那种如饥似渴的人么?”
“这不好说……”
宴心冒着被打的风险,硬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眼前人呼了口气,放慢了语速,也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让我看看你的伤,破军山这些人里能真心待你的都不能与你有肌肤之亲。”
“那为什么你能?”
罗云溪没说话,反而瞪了宴心一眼,这一眼的含义大抵就是:为夫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么?
宴心就这么躺在榻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房梁,任由罗云溪翻开自己的肩膀上的伤一通鼓弄。
“这是那个疯女人打的?”
他指着一处没有处理的深红色掌痕问道。
疯女人?他是在说花墨染么。
宴心看了一眼没有多少动容,就像受伤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花墨染自己也是个可怜人,是师父硬生生用内力维持着她的性命,她虽颖悟绝人,但却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直至现在她还想着要为聿怀报仇,我怎么能真的伤她呢。”
其实她看到花墨染的遭遇,只是觉得感同身受罢了,自己在这尘世飘零,硬是因为深入骨髓的仇恨支撑着她。
罗云溪先将她的伤处小心翼翼的清洗了一遍,又掏出了随手携带的药粉敷了上去。
“那你自己呢?你为了不让她受伤,给自己肩膀上留下了这么重的伤还忍着不说?”
罗云溪的心疼溢于言表,可他又不想直白的告诉宴心他的心事和担忧,非要嘴硬:“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你要是死了可不会有人给你塑庙贡香。”
“我不说是不想惹麻烦,我怕有人会为我担忧,毕竟我闯的祸也太多了,再让别人抓到把柄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着今天晚上在孟久身上发生的事,他那么一个处事得体,无比在意自己形象的人都会中招,一定是有人参透了他对自己情愫才有意为之。
若今日罗云溪不出现,他们两人怕都会身败名裂。
她不禁觉得背上一凉,大胆的猜测,难倒叶菁的手已经可以伸得这么长了么?
罗云溪才不管她在想什么,扳过她的脸,迫使宴心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也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子,疼就要喊出口,害怕就哭出声,有谁欺负你了就去告状,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你看你这样一味容忍,他们就会让步么?”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别说上一世,就是这一世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那些行军时的的将士,曾经的师兄弟,还有宫里的姑婢,无一不让她多坚持,多忍耐,多找自己的原因,从未有人让她好好休息。
“别老想着用一己之力去和所有人对抗,你有朋友,也有那么多……在乎你的人。”
这其中的人,包括你吗?
宴心渐渐失神,不顾肩膀上还没有按压好的药粉,抬起玉臂就勾上了罗云溪的脖子。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罗云溪。
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吧。
他说的不错,和必要克制自己,自己的人生一定要自己去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