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逆旅客栈。
君凌站在柜台前,看了看掌柜,手中把玩着父君当年留给自己的唯一一件遗物,语气波澜不惊,“要三盘挑了刺的草鱼三两,三套白玉酒器,三名身着三件首饰的男子。最后再来十八盘特色菜。”
掌柜面色不显,心中却汹涌澎湃——这是主子亲临并要开放密道的暗号。
“二位客官随小的来,”掌柜的手心直冒冷汗她今天是走了什么运竟然遇见了传说中会修习内功的主子啊。
“二位请。”掌柜恭敬地俯身。
啧,心性还不到,这掌柜还需打磨。君凌暗想时,缓步走入房内。
房门被轻轻合上,君凌信步走向房间里最不起眼的角落处。
径自拿起角落里的书籍,在原来书籍摆放的位置对应的墙砖上用力一按。
“吱呀”一声,书架竟自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间幽深不见尽头的密室。
楚实大惊失色——当下建立密室的最高水平不过是只有各国皇室才有能力建造的最多容纳三十人的规格。而眼下的这间密室,显然不能按常理去衡量。
“好奇?”君凌看着一脸惊讶的楚实,不禁有些失笑,“知道这密室是怎么建成的么?”
……
“这密室便是子衡造的。”君凌说完遇见孙平的经历后,陷入如烟往事里。
在暗道里踽踽独行,君凌总有一种走过了一生悠长岁月的错觉。
她仿佛回到了两年前,自己十三岁生辰的雪夜里,于凛冬的寒风中兴奋地舞起天下剑,如流星般飒杳的身影仿佛独立于自然天地间,梦境一般的不真实。
“得此剑者得天下。”大夏皇族的祖训早已不知真假,君凌对此不以为然,但当她手握第一次手握认主之后的天下剑的那一刻,剑吟声起,君凌刹那间以为自己握住了天下。
同年,君凌随二皇姐君策远征北戎历练,得胜归来游历大昭邻国大楚时认识了楚实,从此楚实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成为陷阵军副将。
难道,有某种叫命运的东西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吗?
君凌还记得大夏最后一任国师陈斐,现在的陷阵军军师,说自己是她一生中唯一一个卦不出卦象的人,历经三年推演,最后只得到了几句残缺不全的言诀:
“剑主出,群贤助。
于桃树,王道入。
家墨农,破独儒。
无情?人,郎错付。
征北戎,霸西楚。
美人计,间腾族。
吞田书,科举路。
兴大雍,万民附。
……”
就算是从会说话起就开始学习夏太祖《帝王策》的君凌初听此言诀也是似懂非懂,“伯文,此话为何意?”
陈斐作揖,“回殿下,臣以为此是殿下争霸之路所历之事,臣才浅学疏,始终未得殿下卦象。”
君凌沉默——这是自己的一生吗?她就像被一个叫“天命”的东西规划了人生——让她很是不爽。她君凌是以天下为安定己任,但她不想成为那个“天命”用来使天下安定的工具。
突然,一阵强烈的光刺入君凌眼中,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前,待适应后眯了眯眼,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陷阵军营,将思绪从往事里拉回了现实。
“子真,陷阵军的陷阵营,到了。”说罢,拔剑出鞘,君凌将天下剑高举过头顶,“君凌在此,陷阵军将士听令!”
天还没完全亮,士卒们就被玉佩发出的鸣声吵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然后眼睛猛地一睁,连忙跳起了身子穿上衣甲,飞也似的冲出了门外。
要是迟到了她们可是知道规矩的,那得绕着校场跑十圈,跑完之后绝对是连早餐都吃不下去。玉鸣声结束一众士卒已经赶到了校场集合,有的还在往头上带着帽子和面具。
片刻后,整军完毕。陷阵军每人一身铠甲,兽具遮面,战场肃杀之气使人一震。
不同于黑甲的军士,君凌身着白甲黄龙凯纹,虎具遮面,腰悬玉剑,于三万余人中显得格外显眼——确切来说,应当是有三万七千五百人。陷阵军名为一军,实为三军——各国?军队制度,一军为一万二千五百人。
“自陷阵军成军以来,练兵两载,诸位不辱使命,训练甚苦,本王心甚慰之。今日前来,是为探看诸位训练虚实,还望将士们于今日验兵全力以赴,以震陷阵威名!”说罢,君凌又举起手中的天下剑,高声喝道,“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三万余人的吼声响彻云霄,在熹微的晨光里回荡。
楚实立于君凌身后,高声唱起陷阵军军歌,
“铁面为凶,遮我征戎。”
“衣甲玄青,入我军中。”
“名曰陷阵,军亡方休。”
“魂归天兮,死志方穷。”
……
验兵已毕。
“阿赟,听说这次主子要在我们当中选五百人作为明面上主子的亲兵,偷梁换柱了原来那群在长安王府吃干饭的软脚虾。你想想,要是成为主子的亲兵统领,贴身侍卫,多威风!”高冲一脸兴奋地摇着手中的酒葫芦,正抬头欲喝,却被另一只手硬生生拦在半空。
“平勇,军中不得饮酒。”乐赟一脸义正言辞地将高冲手中的酒葫芦夺下,“等休沐,只要喝不死,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醉死可是人世最美妙的死法。”高冲咂咂嘴,“切,阿赟要不是你是营长我只是副营长,还轮得到你管我喝酒?”
“就你这嗜酒如命的臭脾气,怕是这辈子都升任不了。”乐赟不屑地扭过了头,“就算你成了主子的亲兵,也只会是我是统领你是副统领。”
“如若我成为统领,阿赟如何?”高冲眼中眸光闪烁,“不如,就打赌以后你再也不会管我喝酒如何?”
乐赟心中暗笑,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天真,面上却神色不变,“一言为定。”
……
“陷阵军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君凌感慨万千,“这三万余人,就连只是里面最普通的士兵,放到各国?军队里也可足以成为百夫长了。还有那选出的五百人里,那两个叫高平勇和乐毅美的,可是难得的将才。假以时日,可担大任。”
“逸少倒是很少这么称赞别人的,实到现在也只听过寥寥数次罢了。”楚实背倚树干,嘴里衔着一支狗尾巴草,十足一副纨绔的模样,轻声笑道,“主子可选这两人做亲卫统领,给个明面上的身份。”
“嗯?子真怎么看?”两年的磨合,君凌已经很清楚楚实这是有话要说了。
“实以为,高冲此人,虽有谋略,武艺不凡,但极好那杯中之物,古人云喝酒误事,此言不虚,且此人性情耿直,为将有余为帅不足;乐赟进退有度,是古时大将乐羊的后裔,统兵之法自成一派,可担帅职。选二人作统领,宜以乐赟为正高冲为副,方为稳当。”
“好,就依子真所言。”君凌抬手摘下面具,轻勾唇角,“再选出五百人,派到其余各地各国从军,伪造的身份必须令人信服。”
说罢,君凌指了指远处临水处的凉亭,“世人皆云弈棋如举兵,子真许久未与本王对弈,不如去那里手谈一局?”
楚实也不推脱,插科打诨道,“要是主子输了,可别恼羞成怒扣了实几月的俸禄才好。”
君凌举步向前,不禁失笑,“本王平时没亏待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