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习惯了去保护,一个习惯了被保护。所以晨曦把夏薇翼护在里面只看着她的脸就觉得满足,而夏薇嘴里说着担忧的话却看不到晨曦背上的湿湿嗒嗒。
风暴的雨极寒,奋力奔跑时尚不觉得,此时静下来,寒意一遍遍从肌肤淌过,又深深渗透,直达肺腑。之前断掉的骨头先已被海浪拍的快要散架,隐隐之痛正好在裂缝中生根发芽。
但此刻晨曦却毫不察觉,一直以来,他喜欢听雨打的声音,哪怕是在新巴比伦时,雨季突如其来,雨点如豆,落入干涸的泥土,细微的闷响只有在极静的夜里听清楚。雨夜,总是晨曦睡得最安详的时候,没有巡夜的灯笼晃动,没有夜起没事找事的监工惊扰美梦,雨水洗去尘世喧嚣浮华,带来安静甜蜜之梦。晨曦就窝在自己的小窝里,恬然入睡,任窗外风雨瓢泼还是洒洒而落,周身三尺,是遗世独立的温暖世界。
就像是现在一样,这棵被风吹断的巨树还在风雨中翼护着他们,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声音也更加好听,空灵而富有生机。这就是晨曦心中一直追寻的身前三尺世界,虽然凄寒冷清,但现在,这个世界熠熠生辉。晨曦只敢匆匆扫过眼前的那双眼睛,只一眼便可万年,那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晴雨,日月,山川,江河,云雾,花鸟。让晨曦陶醉其中,不觉睡去。
梦中不知一夜花落几何,醒来时已是春光明媚。
梦很香,但晨曦醒的很早,但凡是明日有事,晨曦总会睡的不踏实。他要算着时间不能睡过头,要盘算明早吃什么,要提前规划好回程的路,要细算这一路的时间,这些事在梦中合并成一个闹铃,让晨曦在凌晨就惊醒。
暴风雨后,海滩上有被风拽下又被浪送回滩头的椰子留在沙滩上。晨曦捡了几颗,抱在怀里,演着海滩漫无目的的找着一切能吃的,又遇到几株番石榴。石榴没有椰子坚硬的外壳,落在地上往往把嘴咧得老开,被风推着四处撒播希望的火种。晨曦好不容易在草丛里找到一两个完好的,又顺手掏了附近的一个鸟窝。
等到夏薇醒来时,开好的椰子上插着芦管,剥好的石榴一粒粒盛在石榴壳里,以及晨曦以信念之力化作火云掌的煎蛋刚好组成早餐的全部。
夏薇先抓起石榴一粒粒放进嘴里润润喉咙,然后吃下煎蛋暖暖胃,两个蛋却只随意吃了几口。这让一脸期待的晨曦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他此时并不能理解同是淋雨,夏薇翼护在里面却还是感冒,他也不能理解肚子饿了为什么却只吃了一点点,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满怀期待的精心准备却只是一餐味同嚼蜡。
只是因为他没睡过高床暖枕,自然不知道床垫下藏着豌豆,只是他习惯了豆饼充饥而没尝过烛光下的晚宴,只是因为他早起一切亲力亲为没有过金杯银盏的洗漱衣来伸手的雍容。
待到太阳升起,把大地稍微烤的温暖着,叶子上地上,潮湿在渐渐散场。
夏薇掐指一算,惊得跳起来。转而颓唐,坐在一旁叹着气:“就剩三天,这下可好了,本来我还能当倒数第一义,我现在有点舍不得了。”
“怎么了?”
“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刘易斯他们想必是没有找到我们先走了,现在剩下我们两个,这三天的时间就是不吃不喝跑回去也来不及了。”
晨曦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原本十五天的日期,以绝大多数人的速度只要不出意外大可有足够时间完成,只是晨曦夏薇这下耽搁的可不是一天两天。这要被直接遣送回家,还连累一个,瞬间无言以对江东父老。
“这可怎么办?”晨曦着站起来,看着南面的层峦叠嶂。想想来时的一路艰险,又转而望一眼碧海蓝天,走海路不失为一坦途,先不管绕岛半圈会有多远,一路有多少暗礁险滩,眼下也没有可以航行的船只。心中的期望立刻降了个档次,能顺利走回去就不错了。只是能期盼老师能看在还能回来的份上,给个同情分。
夏薇摊摊手:“还能怎么办,飞回去呗。”
“你还会飞呀?”
“也许在梦里我会,呵呵。”夏薇自嘲着,哪怕真的会风系的御风而行,这横穿整个撒拉那丁岛所消耗的魔力怕是整个罗马帝国都找不出个人来。飞行固然姿势又帅,速度又快,但魔法师们还是选择脚踏实地的原因就是因为魔力消耗太快。
晨曦转念之间突然想到了一线希望。
“也许真的能飞呢。”
自从晨曦到了罗马,极乐鸟就属于放飞自我的状态,与长风共舞九霄,同游鱼遍历四海,只是后者作为同伴的同时还得兼职干着送便当的活,不知道何时就会被叼起来用极寒冰焰现场做成寿司。突然之间在心念之中听到晨曦的呼唤,鱼和主人不可兼得之下,极乐鸟展现出极高的职业操守。当然是一口直接横扫逮来的所有鱼,囫囵下肚。
等飞到撒拉那丁岛的上空,看到晨曦那狼狈的模样,也终于明白晨曦这么急迫的喊他的原因——是该赶紧回家换身衣服了。极乐鸟减速降落,翅膀完全张开,尾翼伸直着细微摆动,配合着翅膀的扇动,在晨曦面前降落。
夏薇一眼就被惊呆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巨鸟,哪怕是图书馆里的《山海异兽闻》中也没有记载。寒冰般淡蓝的琉璃羽,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去摸一把。
极乐鸟落下,垂着头蹭到晨曦怀里撒着娇,夏薇看着晨曦搂着极乐鸟的脖子自然的摸着羽毛,不由问道:“它是你的?”
夏薇知道在大陆之上,很多强者会与魔兽结下契约,签订从属关系,从小巧的精灵到传说中的巨龙,签订契约的难度丝毫不亚于魔法师和元素精灵使之间,不想此时眼前亲眼见到一位。
晨曦点点头,翻身想要爬上去,怎奈身体脱力反倒是一下没抓稳摔了个四仰八叉,帅不过三秒,这一副囧样,晨曦无论如何都要顾及下脸面,自嘲着解释道。
“早上没吃饱而已。”
只是吃饱了撑着的大有鸟在,极乐鸟当即反哺,吐出一条三文鱼来,鱼身完好,极乐鸟一口冰焰下去丝丝冰焰如刀,剥皮剔骨,这只三文鱼像繁花绽放,一片片被极薄的冰裹着的生鱼片整齐摆在晨曦面前。只是却勾不起晨曦半点胃口,反而赔上一阵胃酸隐隐上升。
“你这鸟真贴心呀。”夏薇的取笑让晨曦强忍着血糖不足的晕晕乎乎,奋起余勇,爬到极乐鸟的背上后,伸手要去拉夏薇上来。极乐鸟却霍然张开翅膀立身起来,赤裸裸一副拒载的姿态。
夏薇心下一僵,不知如何是好,只道是刚才取笑晨曦让极乐鸟不开心,连续赔礼道歉。
“我刚是开玩笑的。”
只是后者完全不搭理,还扇扇翅膀一副就要起飞的样子。晨曦哪里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赶紧一把搂住极乐鸟的脖子,好言相劝。做鸟要摆正姿态放下架子平易近人,为鸟和善不可斤斤计较。
夏薇却从极乐鸟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那不是调皮耍闹的恶作剧。
“它好像并不喜欢我。”
只是极乐鸟并不是针对夏薇,而是除了晨曦和丫丫以外,对任何人都排斥。
只是眼下容不得晨曦不作为,也由不得极乐鸟这么坚持原则。
“我的好青缨,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把她带上,好歹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
极乐鸟一甩头,我不听我不听。
“再说了,这荒郊野外你把一个女孩子扔荒郊野外你忍心。”
极乐鸟表示我忍心,反正我可不是什么绅士。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让我还了这份恩情,好不好,好不好。”
晨曦的百般讨好没用,知道言语是无法打动固执的根深蒂固,纵身从极乐鸟身上跳下。
“那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
就像爸妈永远会因为孩子怄气不吃饭而服软,极乐鸟无奈长鸣一声,放下姿态,俯下身来。
腾空而起,长风破浪。极乐鸟贴着海面滑翔,伴着海豚的跳跃。转而直冲高空,穿透浮云,共舞在最灿烂的阳光之下。光芒晕染,极乐鸟的翅尖尾翼,拖拽出七色流光变幻闪耀。脚下的山川变得渺小,只剩一片青翠。
“看,那是五石峰!”
夏薇耳边响着风,惊叹着。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作弊?”晨曦反而担忧着。
“规定又没说一定要靠脚走着。”
天空那么大,有什么装不下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