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李潇手中紧握着买好的礼品,前排坐着晕晕乎乎的陈老师,她因为晕车闭着眼,刚才还叫司机师傅停车吐了一会,此刻的她早已经顾不上李潇了。
李潇和陈老师坐车先到西和县城,然后再倒面包车去她侄女刘芝家。
虽说是在同一个小县城,但是李潇家在离县城不远的川区,而即将要见面的刘芷家在山区。自从高中毕业,李潇在兰州上大学四年,也只是在寒暑假呆在家中,对自己出生的地方还是不太熟悉,途经这不一样的山水,竟然有了一种异乡兴奋感。
车上都是大包小包从县城赶集回家的人,旁边一个和自己年龄看起来差不多的女人怀抱着一个三个月大的小孩,好像是要吃奶,扯着嗓子在喊叫。面部有点发福的女人轻声细语地安慰孩子说:“宝贝,马上就到家了,回家了就好了,不哭,不闹哦哦。”
李潇估计是自己这个大男人坐在旁边,她不好意思给孩子哺乳吧,心里骂道,这有啥,我又不稀罕看,切。心里不由地一笑,怎么会这么无聊。
车匀速慢行过了一条小溪,绕山一个转弯,眼前突然一下子变得开朗,阳光明媚,一大片被切割成正方形、菱形、三角形等不等大小的田地出现在眼前,车上司机师傅扯着烟嗓问道:“小叶村到了,有没有人下车?”
“有有,麻烦师傅靠边停一下。”陈老师已经清醒过来,回头望了一眼李潇说:
“咱们到了,下车吧。”
“嗯。”李潇提好手中的礼品,瞅了一眼也在收拾东西的抱着孩子的女人,心里想,莫不是她也在这下车。
随着面包车扬长而去,后面扬起一阵尘土,陈老师带着李潇朝刘芝家走去。
在村里十字交叉路口旁边,坐落着一间小房子,门上挂着白色门帘,由于历时久远已经变的有点发黄,窗子墙台上晒着已经干煸的草药,有些还是新鲜的刚采摘的白色金银花。
陈老师揭开门帘,朝里面喊了一声:“刘芝她爸,娃娃我带来了,收拾一下。走吧!”
“好好,你去家里!这有个取感冒药的病人,我马上就来,你先带娃娃到家里坐,刘芝在家等着来。”
一个中年男人雄厚的声音应答着,透过玻璃窗,李潇看见房子里面有写着中药名字的药匣子墙,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在用勺子取出大瓶子里的白色药片,倒出来,放在报纸裁剪成的方形纸片上,一丝不苟地数着药片。
陈老师掀开门帘的刹那,一股浓烈的混着中药西药的味道扑鼻而来,用手指着给李潇说:
“走吧!咱们去家里坐吧!”
李潇换手提着手中的烟酒,跟在陈老师屁股后面,心里在嘀咕,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尴尬了。都说相亲好难,没想到还真难。
没走几步路,李潇和陈老师就来到一家年代久远,繁琐木榫结构搭建而成大门面前,门口载着一株枝叶繁茂的金银花树,藤蔓交织盘错,修剪的很整齐。
推开贴着已经发白褪色门神的门,院子里用青砖铺着,靠南边墙根是一个小型花园,里面长着各色各样的花草,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红色月季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凋零,那血色颓败之后的花瓣依然让人为之一惊。
“芝芝,大姨带人来了!”陈老师一嗓子吼了出来,只见从四合院的事厨房里走出一个戴着护袖手上沾着面粉女子笑嘻嘻走了出来。
“大姨,来了啊!屋里走!”
自带喜感,加之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个穿着蓝色牛仔裤,身材高挑,留着空气刘海的女生出现在李潇面前。
李潇攥紧手中的礼品袋,微笑着向她问好。
“这就是我的学生,李潇,这是我侄女芝芝。哦,我糊涂了,叫刘芝。”
说话间陈老师就一步跨进了主房,正屋里墙上挂着一幅隶书中堂,立轴上面是朱子家训,旁边两边条幅上用《西狭颂》体写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一股隐隐约约的中草药味,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中堂下面是一张被擦的可以照出人影的梨花木棕黑色桌子,看起来年代久远,两边边是两把同一成色的已经有了包浆的太师椅,线条粗硬,坐起来肯定不怎么舒服。
陈老师坐在炕沿上,一把勾住刘芝的肩膀,摩挲着刘芝白皙的脖颈问:
“你这越发好看了啊!比起你表妹高颖,你这可就越来越水灵了。”
“大姨,你当着外人面也不含蓄点,我先洗手去了。”
刘芝低着头红着脸走了出去。
李潇像是扔掉手中炸弹一般,将礼品随便放在梨花木桌子底下,自己找到布沙发上坐了下来。瞅着墙上挂着已经年代久远的还没撕下来的奖状,上面写着“奖给三号学生刘宝”。李潇想,这估计是刘芝她弟弟的吧。
房门外院子里传来一声咳嗽声,一个声音喊叫着:
“芝儿,你大姨他们来了,今天把那只老母鸡杀了炖上。”
只见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走在院子里,穿着一身青色中山装。留着八字须,头发花白,身形偏瘦,走进屋里。
李潇急忙站了起来,口中叫出了一声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叔叔”。
刘芝的父亲刘胜利朝着李潇笑着点头轻声答应了一声。
“快坐下,年轻人。”拉着李潇的手,这是一双瘦硬有力的手,但还是可以看出没有一丝劳动过的结痂。
“娃她姨,你这老远路上来,坐车都坐晕了吧。”放开李潇的手,刘胜利朝着陈老师说话,又从自己身上掏烟,递给李潇一根,李潇站起来急忙拒接。
“叔叔,我不吸烟。”
“不吸烟好,不吸烟好!芝儿,怎么不给你姨和李潇倒茶。”
刘胜利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一副悠然长着的风范立马让李潇感觉到一种压抑,他从身上摸出火柴,轻轻一划,伴随着一点星火,火柴燃烧了起来,急忙伸向嘴唇上叼着的烟头,猛吸了两口,那比较僵硬的肌肉开始缓和放松,又急忙将手中的火柴甩灭,扔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蠕动的嘴唇,猛地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伴随着身体稍微的轻咳。
“芝芝爸,身体不好还吸烟,你这臭毛病也得改改,看人家年轻人不吸烟多好。你这烟味呛死人了。”陈老师说着就用手扇着嘴巴,像是要将身边的烟味扇出门外一样。
“呵呵,这个......”刘胜利咧嘴笑着,没有理会。
刘芝提着一个暖水瓶,系着护裙,拿着两个干净透明的玻璃杯子,放在李潇面前的茶几上,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铁观音的茶叶盒,给其中一个放了几片茶叶。抬头笑着问李潇:
“茶叶你喝的淡还是浓?放点糖吗!”
李潇近距离观察刘芝脸上略施一点白粉,花着淡妆,黑色头发上别着一只牡丹花形发簪,戴着一副仿玛瑙红色塑料耳坠,衬托出脸上的红晕更加可爱。
“少放点茶叶就行,不要糖。”
“芝儿,大姨头晕,你给我水倒好了吗?”
“大姨,我知道你只喝热白开水。”说着,刘芝到了一杯热水给靠在炕沿门柱上的大姨小心翼翼地端了过去。然后又给李潇泡好茶,对着父亲说:
“爹,厨房缸里没水了!”
“胜利,你别动,让李潇去,给年轻人一个表现机会。”陈老师阻拦着,示意李潇去。
“我家水井深,我怕年轻人不会弄。”嘴上说着,刘胜利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我行,我行。”李潇像逃离一样急忙跟着刘芝来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