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寿跟着引路的官兵前往自己的房间,其实说是房间,不过是个像棚子的地方。
每个号房都是三面为墙,一面向内侧敞开,内只设一条凳子和一张活动式长桌板,一个考生配一座号房,连续几天的考试时间都是与这座号房共同度过的。
需要进出时,开启长桌板的枢轴即可;晚上需要休息时,只能躺在长凳上,抬头看去,考院的四角有望楼,楼上官兵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以防考生舞弊。
终于到了自己的考号,二三三号,陈安寿嘴角抽搐了下,心想:怎么感觉好像被考场给嘲讽了,摇摇头把杂七杂八的想法晃出去,观察后,满意的点点头,好歹这里地处中间,风吹不着。
放下行李,与官兵道谢,考场里的来回巡视官兵们明显比门外训练有素,在送好考生后,官兵不带情绪开口:“考试时间,三天两夜,有事不要大声喧闹,可以轻声询问值班人员”,随后转身快速离开,避免与考生过多接触。
进入房间,陈安寿将家人准备好的东西拿出,嗯?这是什么?他疑惑,摸到了个坚硬的东西,拿出后他呆住了,原来是口金色小锅。
锅里还放了炒熟的米与磨成粉末的中药,陈安寿哭笑不得,这是要我在考场做饭熬药吗,为家里人创新的做法感到惊奇。
将东西都摆放好,少年坐在那无所事事,脑子里思维不受控制的发散,随着钟声响起,陈安寿才被惊醒。
第一场考试,开始了,考场安静了下来,这场考得是墨义与帖经。
墨义,就是围绕经义及注释所出的简单问答题,在卷子中,这类题目往往多达三十至五十道。
帖经,考官从经书中选取一页,摘其中一行印在试卷上。根据这行文字,考生要填写出与之相联系的上下文。
这门考试主要是看考生的文学涵养,寒门子弟很多都在这门上栽了跟头,不过考试内容和范围比较明确,卷子一发下来,陈安寿先是从头到尾检查了遍,发现卷子没有污损,方才开始答题。
少年认真的将每个字写在草稿纸上,力求卷面干净整洁无误,放眼看去,考场上的所有人基本都采取同样的做法。
时间在飞快的流逝,很快到了中午。
“呼”陈安寿轻轻吐气,将卷子与草稿放入旁边的木盒中。该吃午饭了,少年想,随后拿出了那口锅,将它架在刚才生好的碳火上,倒入炒米,放入水,不会儿,掀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
少年快手快脚的拿下锅,马上把手放到耳朵那,好像是被烫到了,兴致勃勃的举起勺子准备吃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盯着。
陈安寿疑惑的抬头,对面房间的少年啃着干巴巴的大饼,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
这时候陈安寿犯贱的个性又涌上心头,慢慢的舀起热乎的米粥,送入嘴中,随后露出享受的表情,那表情仿佛在说:真香啊,你们这群人没吃到,简直是可惜。
等吃完这口,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选择背对他坐着,全身上下写满了眼不看为净的想法。
挑挑眉,快速的吃完米粥,陈安寿把桌子擦干净,确定桌子上没有任何污渍后,把试卷拿出,其实他早就写完了,只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就怕当时的自己写久了麻木,发现不了错误,于是选择饭后再次复查。
嗯,没问题,陈长寿不再犹豫,快速漂亮整洁的将草稿上的字抄到答卷上,写完后,就将所有的纸张都放到了提交档案的盒子里。
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铺好床,马上休息,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了解的,如果不能保证充足的休息,自己挺不过这三天。
收卷的钟声也没能把他吵醒,一觉睡到了隔天清晨,迷迷糊糊的醒来,伸伸懒腰,少年知道:真正的试炼,这才开始。
吃了热汤就饼当早餐后,第二场考试,开始。
策问,即议论。依据考官提出的有关经义或政事问题,考生发表见解,提出对策。
策问所及范围较广,有政治、教育、生产、管理等,比起帖经、墨义来难度更大,更多的是实用价值。
这门考试才是重头戏,陈安寿拿到试卷看到试题的时候先是疑惑了下,随后叹了口气,开始落笔,题目是《大学》中“生财有大道”一段,让考生们谈谈自己对于发财与经商的看法。
题目明面上似乎没有什么错,自古以来,文人们都不屑与商人为伍,过去很多考题都是考官与考生一齐贬低商人的价值,商人们虽然拥有着常人们难以想象的金钱数量,但是地位一直很低,看着好像是很普通试题,正常答案好像应该是随着大众贬低金钱价值,贬低商人,用来衬托自己的清风明月。
可出生于盐商世家的陈安寿知道,在这任皇帝上位后,不说颁布了多条法令,用于提高货物与金钱的流通速度,单是商人之子可以科举这条,只要是有心之人都不难看出,朝廷现在对于商人们的态度暧昧。
可是,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上辈子自己就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明明很简单的问题,经过自己的大脑思考后,就容易看的太深。
不管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陈安寿开始写下他的想法,他想:商人们掌握着绝大部分的社会资源,如果国家需要快速发展壮大,单单依靠农业是不行的。
比如,他举了个例子:据学生了解,如学生的家乡,全年无灾的情况下,农产量不过只够满足五成人的温饱问题,容学生草率的推断,我国的普遍情况应该都差不多,这还是不计算入受灾地区。
但是,如果朝廷允许商人们参与境外交易,向境外往内运输粮食,那么,不仅是我国大多数的人温饱问题得以解决,周边小国也会因为我们是他们的债权主而不敢轻举妄动。
种种,从经济写到文化,他列举了许多例子,可突然他的笔尖一顿,画风一转,开始写到这样做的隐患。
古时,也有朝代试图尝试利用商人们光复国家,但是结果却被反噬,前人们留下文章警示:如果商人们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敢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所以法律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必须约束好商人的行为,税收与监督...,陈安寿仿佛写上瘾,正准备依着这个思路写到打击腐败的时候,大脑阻止了他,他停下笔,心里明白,写归写,但是现在官员们的大饼,自己绝不能碰。
接着快速将自己的观点,转写到答案纸上,放入盒子里后,满头大汗的躺坐在凳子上,轻轻抬头看着日落:考试已经快要结束了?我写了这么久啊,少年心想,伴随着钟声响起,官员们快速收卷,第二轮考试也落下了帷幕。
颤颤巍巍的吃过晚饭后,陈安寿躺在椅子上,摸着额头苦笑:好像不太妙啊,接着迷迷糊糊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