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但没有死,居然还能像正常人般地站立着!
“你好像看到我也没有很惊讶。”凌残羽叹息着,语气中有些失望,却与他脸上的那抹微笑不符。
严无极道:“你应该知道我去了哪里,否则你不会在这里等我。”
“不错,”凌残羽笑了起来,道:“还算不笨,我的确是故意让你去无忧岛,让欧阳师父和渡江客传授你武功,为的只不过是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严无极却忽然笑了,道:“我总算明白为何你非杀我不可。你用尽心机,不过是要杀我,却牵连了无数人,难道你以为这样做,凌珑便会喜欢你了么?”
凌残羽瞪眼道:“因为我要证明我能给她一切,而你,却什么也给不了。”
严无极冷笑道:“你可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凌残羽大声道:“我会不知道?我认识她的时间比你长久许多,你以为你会比我还要了解她么?”他除了要打破一个神话创造另外一个神话,更主要的原因,便是嫉妒,便是恨。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恨。
凌残羽道:“我总是不明白,我哪一点输给了你?她竟可以这样喜欢你!”
严无极道:“那你现在可明白了?”
“现在?”凌残羽的嘴角上扬起来,道:“我根本不需要明白,因为她已选择放弃你。”
严无极道:“她放弃了我,也未必会选择你。”
凌残羽道:“除了我这样优秀,文韬武略,德才兼备的能人,还有谁值得让她选择?”
严无极摇了摇头,叹道:“你疯了……”
“放屁!”凌残羽怒喝道,“当日那姓杨的将我打伤,掳走凌珑,我便发誓哪怕伤害自己,也绝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抓到杨青溪,将他千刀万剐,他不仅伤害了凌珑,也伤害了凌家的其他人,即使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血岩门迟迟不肯解救凌珑,还妄图烧死她,我便将华春颜这个卑鄙小人抓起来,学了他的易容术,再慢慢地折磨至死……铁云桥曾经打伤凌珑,我也不会放过她,只不过她还有些用处,待你死后,我便会杀了她来祭奠你!”
“我能够做到这些,你能么?还是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你只不过是因为感动,至始至终,你爱的人,就只是那个西域的女人!”
严无极神情变得哀伤起来,道:“你这根本就不能算是爱。”
凌残羽反驳道:“难道你懂么?或许你爱过,但你却从来都没有付出,你那算什么痛苦?又怎配和我提这个字?我是个魔鬼,她是个小魔女,我们岂非刚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更何况,喜欢一个人,便是爱她的一切,又何必需要理由?”
“我不懂?”严无极笑了。他很久没有这样幸福地笑过,或者他从来没有这样笑过,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感到幸福,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他的笑,让凌残羽根本无法再说下去。
凌残羽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你笑什么?”
严无极道:“和你比起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这世上有什么比拥有一个爱自己,而自己也爱她的人更加幸福的事?”
凌残羽冷笑道:“是么?”
严无极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凌残羽道:“很好。”他的嘴角带着残酷的笑容,一字一句道:“让你幸福的死去,我亦不会对不起凌珑。”他的全身上下,已然迸射出万丈光芒,逼得严无极直向后退去。
“出剑吧!用你的剑。”凌残羽也亮出了一把剑,一把断剑——
那断剑,比起原先的又短了一截,断口是新的。这柄断剑,原本是属于卓远的。
严无极怒道:“他在哪里?”
凌残羽冷笑道:“你关心的人未免太多,如此一来,你怎么胜得过心无挂碍如我?”
严无极不再说话,神情逐渐冰冷起来,眼里迸射出杀气,一如当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杀手。
“即便你有了欧阳师父的内力又如何?你以为我真的会因为练了他手中拿半本缺少心法的‘冰谱’而走火入魔么?你莫忘了,华春颜的手上还有另外半本!我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严无极慢慢拔剑出鞘,同样发出强烈刺眼的银光来。一旁的小金童不由得用双手遮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凌残羽笑道:“好剑!或许它又该换主人了。”说罢已将断剑幻化出无数条彩虹,向严无极刺去。
严无极没有举剑抵挡,他阖上双眼,用胸膛来迎接这些剑招。眼见凌残羽的剑即将刺中严无极,他却忽然已在数丈开外。凌残羽冷笑一声,接连刺出八十九式,分别刺向严无极的百会、神庭、太阳、风池、膻中、鸠尾、巨阙、气海、关元、中极、肩井等要害穴位,在那样的情况下,严无极根本无法闪避。但严无极偏偏避开了。
这如何可能?
凌残羽便眼睁睁看着严无极从这八十九式剑招中消失不见了。耳后一阵凉风,凌残羽蓦地收回断剑,向后一挡,正好迎上了严无极的寒铁剑。凌残羽双脚点地,身子稍稍后仰,便轻易从严无极剑下逃脱了。凌残羽亦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剑斜斜刺向严无极的双眼。严无极向后微仰,凌残羽的右脚已踢向严无极的足三里穴,身子下俯,左手已点向严无极的三阴交穴。
又是一招避无可避的必杀技。
严无极左手猛地夹住剑尖,翻身将剑身弹回凌残羽。凌残羽吃了一惊,慌忙中翻落地面,急急避过这一剑,还未稳住身形,又刺出一剑。
风愈来愈大,狂沙飞舞,刮到人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小金童已受不了这样的环境,慌忙躲进马车里,才刚一上车,脖子上却忽然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风沙中,凌残羽与严无极已看不清对方的脸。他们甚至连眼睛也无法张开。就在这时,凌残羽却忽然笑了笑。他的断剑不知怎地忽然脱手飞了出去,穿过层层沙石直直飞向严无极。风声大作,严无极根本无法判断,又如何能避过这一剑?这断剑,正是指着他的胸膛!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车中跃出,燕子般跃至严无极跟前,对着他惨然笑了一笑,那柄断剑,已自她心口穿过!
严无极睁开眼,她竟是凌珑!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他再也顾不了风沙肆虐,一把抱住凌珑。断剑的剑尖,亦划伤了严无极的胸口,血,顺着断口处流下。他的血,和她的血,混合在一起,在她手上、身上留下记号。
凌残羽也愣住了,他懊悔的脸上,已被风沙刮破好几道口子。他的眼里,似有液体在流动。马车里的小金童发狂似的奔出来,还未跑到凌残羽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沙土里,流泪道:“主人……他们……将一切都毁尽了……我们……”
“住口!”凌残羽如野兽般咆哮着,双脚再也站立不住,也跪了下去。他的泪再也止不住落下来,他几乎要崩溃了,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上,他为她做了如此之多的努力,都白费了。而最最可恨的是,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她的眼里只有严无极,她的心,永远都只装着严无极,没有他凌残羽一点位置!
凌珑看着严无极,满脸笑意。她看到过严无极的笑,也看到过严无极的泪,体会过严无极对她的好,对她来说,这一生已足够。
严无极紧紧抱着她,只是流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要难过……”凌珑却开口安慰他起来。
严无极愣愣地看着她,哽咽道:“傻丫头,你为何要……”
凌珑惨然笑道:“能为你死……足矣……”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再说下去。她只觉得自己的气力一点点地在流失,只能无力地躺在严无极的怀里,却感到幸福无比。
“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风沙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一切掩埋。严无极又站在了悬崖的高峰上,迎风而立。他已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衫,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寒风吹起他的衣衫,弄乱了他的长发,他也毫不在意。
他比原先又瘦了一圈。他的脸上已有一些胡茬忘了修理,他那原先冷漠的大眼如今流露的也只是温情。
可谁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他是否孤独?是否痛苦?
谁又能了解?谁又能劝解?
这是韩剑冰最后一次见到严无极。
他曾试过找他,听说他去了大漠,后来又有人说在西域看到过他。谁也不清楚究竟他去了哪里,他已消失在人们的神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