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无极没动声色,只是收回手,低头轻轻抚摸那柄剑的断口处,所有的精神竟都集中到了断剑上面。
少了兵器的严无极,此刻犹如被人砍断了双手,已是个废人了!苏九道暗想着,趁机举棍劈下。哪知严无极右手仍握着剑柄,左手却闪电般硬生生地接住了苏九道的熟铜棍。手掌和铜棍相触,居然也会闪出刺眼的火光来。严无极的手居然比他的剑还硬,简直可以和任何一件兵器相媲美!苏九道大惊,愣在原地。他向来是认为严无极是用剑杀人的,今日交手,方才知道赤手空拳亦可以置人于死地。
趁着这空挡,严无极顺势用断了的剑向他腰间划去。直到断剑尖即将触及苏九道的衣衫,他才回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一跃,这才躲过这一剑。
青鹰见状,着实忍不住了,拍打着双翅扑向苏九道。苏九道还未缓过来,又是一惊,忙挥棍对付那锐利的鹰爪。一根铜棍对付一只鹰的确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是一个能把棍法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并且还能在严无极十招之内生还的高手!
严无极眼见那铜棍来势汹汹,见势不妙,急喝道:“回来!”谁知鹰儿非但不听,反而更凶狠地逼向苏九道。这是它第一次违抗主人的命令,它对这个丐帮长老毫不客气,眼神里透露的,也是严无极从来没见过的仇恨。严无极顿时愣住了,在这种本不该发愣的时刻,一只动物,却比人还通情达理,比人更忠心。也只有这头鹰,才了解这柄剑对严无极来说多么重要,它和这柄剑一样,对严无极来说是最重要的两样宝贝!
战了不多久,突然听见青鹰惨叫一声,跌落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奄奄一息的翅膀沾上了不少尘土。
这下倒真的是激怒了严无极,他握着断剑,狠命地劈向苏九道。力道如此之大,纵是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也难招架。苏九道在经历了两场恶战之后,显然已抵不住断剑和铜棍猛烈的撞击,发麻的手一松,铜棍便从头顶掠了过去,身子也不住地向后倾,跌落在地。
严无极正要一剑砍下,不料又有一剑挡在苏九道的额前。他将手腕一抖,剑的断口擦过剑鞘。那剑收了回去,严无极也向后一个翻身,等落定了脚,再抬眼一看,却是方才在茶摊遇上的褐衣少年。
“是你?”严无极立起身,冷冷道。
褐衣少年叹道:“你又何必非要致人于死地?”
严无极看着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的苏九道,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他该死!”
褐衣少年道:“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
严无极怒道:“错,我有!”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生气的口吻和别人说话,脸上也显出了平常所没有的怒意。因为这头鹰,他的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和淡然。
褐衣少年看着他因为发怒而瞪得更大的双眼,却不再说话,反而走向那只受伤的青鹰。它虽然想反抗,却是一点气力也没有,只是哀怨地叫着。褐衣少年微微笑着,像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将青鹰抱在怀中,走向严无极。
苏九道缓过了气来,拾起棍正要击向严无极,褐衣少年却头也不回地将手向后用力一挥,苏九道便又翻倒在地。
这个少年人真是奇怪!他既要阻止严无极杀苏九道,也要制止苏九道杀严无极,难不成他真是上天派来宣扬和平的使者?
褐衣少年居然随身都携带着伤药和纱布,细心地替青鹰折断的左翅包扎,然才将它交还到严无极手中。至始至终,那青鹰都没有丝毫挣扎,看来它已完全明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是友非敌。而严无极,在这过程当中居然也没有出手阻拦,他的想法,和青鹰是一样的。
但是在接过青鹰的瞬间,严无极却说:“即使你是它的救命恩人,我也不会因此而感激你。”
褐衣少年笑道:“难道我救它,就是图阁下的感激么?”
严无极不再说话,目光又落到倒在褐衣少年身后的苏九道身上,霎时又变得凶狠起来,脸上笼罩了层层杀气,模糊了他本来俊俏的面庞。
褐衣少年回头道:“苏长老,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须穷追不舍?”
苏九道用手肘支撑着站立起来,啐道:“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要有我苏九道活着一天便绝不会放过你!”话音未落,只见他双目怒睁,“扑”地一声倒了下去。
褐衣少年一惊,走近其身边一看,那苏九道早已咽了气,但却看不见任何伤口。
“不必再看!他只不过是个该死的人。”严无极冷冷地说完,抱着青鹰转身离去。
褐衣少年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方知道他刚才与你打斗之时已被你的内力震伤了五脏六腑,只不过延缓了发作时间而已。严无极,你果真是个能人,可惜你的才能……却用错了地方。”
天公不作美。
到了傍晚,那灼人的太阳早已不见了踪迹,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大,成了瓢泼大雨。
看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近了,“春雨贵如油”,此刻的大雨是那些被烈日焦灼的植物们的救命水,虽然打在身上是冰冷的,但是总算让人在这当中感受到了一分温暖,一分春天的气息。
雨中有个颀长的身影,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雨水已将他的衣服打得透湿,隐约看到他古铜色的背,带着一点孤傲。他的长衫已脱下,被紧紧地裹着抱在怀中,长衫包着的,是那只受伤的青鹰。
此刻它变得十分听话,它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冲动为自己和主人惹来了不少麻烦,虽然折断翅膀这种小事它经历过无数次,它一点也不害怕,但是这会儿一动也不动,乖乖地躲在主人的怀里,享受着那种久违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