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弦月吧。想着,却没有问出口。
“你知道么,母妃是那样温婉善良的女子。却含恨而终,背负污名。父皇自母后走便不再亲近我,不正眼瞧我。因为我的母妃是个恶毒的女人,是害皇后早产险些丧命,也害的太子身体孱弱的罪人。”
别说他是你姨娘,即便今天是你的亲娘,本宫也照例处置!皇后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华妃和母妃亲姐妹,血浓于水。哼,在这烈炎后宫也不过尔尔。甚至变成了母妃致命的弱处。母妃一直淡泊安逸的一个人。华妃一心想上位,仗着父皇当时宠着她,居然胆大妄为的将血手伸到了皇后身上。父皇震怒了,方言誓察到底。华妃害怕了,跑来求母妃救救她。母妃训斥了她一顿,并说无能为力。那时我看见母妃夜里偷偷地哭,说对不起爹娘,没照顾好妹妹。华妃是能够自由进出母妃的寝宫的,她暗地里布置,将罪证全部暴露,矛头直指母妃,母妃百口莫辩。母妃死时对我说,远离是非,淡泊处世,方能避其祸。她是死在我怀里的,那年我九岁。”归海景风陷入回忆里,失了往日的淡笑,满目哀伤。
一个人做出任何极端的事来,必是为曾经的悲痛遭遇所迫。
“所以你毒死了华妃。替你母后报仇。”我淡抿了口酒道。
“怎么,不怕我毒死你吗。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不怕我是在编故事骗你?”归海景风恢复淡笑问。
“你要杀我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骗我喝毒酒。”“三嫂总是这么伶俐,怪不得三哥就和五哥都……”
“五哥?你是说景冽?为什么你总是语带深意的跟我提及他来。”微恼,不知为何。
“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可令虫。但我没有他那么自以为是。将一个不爱却深爱自己的女子留在身边,自以为成全了女子的梦。但是自己的眼睛却始终离不开另一个女子。让身边的女子饱受冷落和煎熬的折磨。”归海景风看着我说道。
小五……喜欢我?怎么可能,他不是和弦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归海景风倒了杯酒道,“三哥早知道。”
小五的笑,落寞,哀伤,忧郁……一一回放交织在脑海。幡然醒悟,是啊,当局者迷。景风对弦月些微倾露的情愫我轻易便觉,弦月却不知。而与小五这么久的接触,加之小束儿点点微妙的反应,我早该知道才是。只是知道如何,不知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啊。亦或者早已察觉,只是自己不愿去想罢了。如今被挑明了……
只是,情何以堪!弦月也是知道的吧……
“我已经将这儿的兵力散尽,不会再起任何杀戮了。”归海景风仰首饮尽杯酒。
“你……”我找不出话来。
“你知道么,九岁之后这么多年,父皇同我讲过的话没有超过十句。没有……”
所以,你就任性了一回,让你的父皇知道你也是个有担当了不起的皇子。只是这样也换不来父皇的一句夸赞和母妃的清白了。我望着他有些心酸。
“你走吧。走那密道吧。外面可能有些乱。”归海景风提壶狂饮。
密道啊他居然早知道有密道……我还自以为聪明了一把,敢情在人前耍猴戏呢这是。
“噗——”一口血喷出,归海景风顺势软在石桌上。
“你——你中毒啦!”我的惊恐地看着这戏剧性的转变。
“所有的心愿都已了,此生无憾了。”归海景风淡笑漾开。
“此生无憾……”我的心一悸。我呢,我不也是么。卷儿和静儿都有好的照顾了,还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呢。景束还在等我呢,我不能食言呢。
我笑了笑,点点头。
“有机会告诉弦月,那年蛮河边,是我最快乐的一天……”血顺着嘴角流往脖颈。黑红黑红。只是我已见惯了,麻木了……
心成缺,倏然回首谁能解。月光风寒,惆怅此情深,缘浅。
冷冷清清,荒草渐生。独自行于九阳殿后院。
霜打焉儿的草,几株不知名的花围长在一片平地边。突兀极了。
提起玉壶,倒杯酒倾洒一遍。
“庆祝灾难完结,庆祝我得自由,庆祝咱俩的相聚。”举壶饮尽。那是从归海景风处顺手带来的。
“放心。有爹娘在,卷儿和静儿不知道会过得多好呢。傲融也会好好医治静儿的……”眼前渐渐迷蒙起来,我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朦胧间,抬眼。身形飘忽,我,已经成鬼魂了么?可是景束,你这个负心汉,你又在哪儿?
眼前是大片大片不知名的花,没有叶子,这么瞧着,竟如血似火。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黄泉路边彼岸花么,真是美的惊心。
彼岸花,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两不见,生生相错。
不远处飞挂一座拱桥,将两道漫天花丛生生分在两岸。
一边是妖异鬼魅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一边是纯洁净尘的柔白。如雾,如雪,如殇。
倏然,左岸那妖艳血红幻化成一血色纱衣女子,迎空舞于黄泉上空,说不出的娇媚。纯净柔白幻化成一袭衣冠似雪的男子。悬于花间,背立弄笛,说不出的哀伤。
那是……我和小束儿呢。
那我……又是谁?
“我”突然往下跌去,我的心一紧,却喊不出声。只见一长发垂腰的男子将“我”轻轻接住并拥入怀中,竟而两相旖旎!
我战栗的往后倒退一步。不,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和别的男人那么……
转首望向白衣男子,正仰首望天,泪水化成漫天雨露洒进花间。玉笛骤歇,渗血……
佛说,当彼岸花流泪,悲伤已泛滥成海。
“不,不,不!这不可能,怎么回事儿!”不可置信,奋力往桥上跑去。
“啊——”一股无形的阻力,将我狠狠弹回。
“花莫见叶莫见花。相念相惜永相失。开到荼靡花事了,前尘往事两相忘。”一银发老妪睁开双眸,褶褶生辉,使人不敢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