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妦点了点头,按照洛神的指引灵魂离开身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那些蓝色光点再次向她聚拢过来,忽的见洛神拦住她的去路。
“重生,你要找的那人可与魔界有关?”洛神法力控制的蓝色光点立时静止不动,她眼睛直直的盯着怡妦的眼睛寻找答案。帝辰曾说过魔界中人可借重生之力灭世,必要时需牺牲她,安天下。当年听起来像一句戏言,单纯善良如她怎会和魔界扯上瓜葛?现在看这情形她却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
“我不知道。”怡妦有些迷茫的看着突然面色严肃的洛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重生,我相信你,不要让我失望。”洛神沉默良久,最后十分郑重地对怡妦说。她相信重生的善良和悲悯,绝不会做出毁天灭地的事。而那个情字一旦遇上,又有哪个人逃得过?想想自己,千年来与世隔绝仍觉得如此幸福和满足,不过是因为身边那个人罢了。她缓缓闪开,目送着蓝色光点簇拥下的怡妦慢慢从眼前消失。
再次进入一片黑暗的虚空,周围的气息混杂了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味,黑色渐渐转变成暗红的血色,眼前出现的所有景物都笼罩在血色浓雾中,那是一片阴森恐怖的世界,无数地骸骨在翻腾的血海中漂浮,枯骨堆积成山,到处都是恶鬼哭嚎的声音。怡妦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不住的哆嗦,身体更是像筛糠一样颤栗,紧张得如拉满弓的弦,随时都准备尖叫出声,心里仍在告诫自己不要怕,继续摸索着向冥界最深处的冥王殿前行。
“你是神族,不该来这里。”一个长着獠牙的鬼差发现了怡妦,便要指引她回神族专属通道。
“鬼差大哥,我想去冥王殿。”怡妦不敢抬头看那鬼差,又有事相求,因此显得十分谦卑。
那鬼差被神族中人如此尊重,有些受宠若惊,“哦,你去冥王殿做什么?”
“我是冥王的故交重生之神,有事要拜访他。”怡妦自觉这也不算说谎。
“那我要先去禀告冥王才可以。”鬼差想了想便答应了。
怡妦很庆幸自己运气不错,竟在这么恐怖的地方也能遇贵人,呃,是贵鬼差。跟随那鬼差来到冥王殿前,见到罗修正襟危坐在大殿之上。
“罗修,真的是你?”几千年未见她有点小激动。
“是。”罗修如万年冰川般的面容下透出一丝温度,记忆中这已是难得一见的了。
“你知道如何解那忘情水么?”三个时辰很快就到,她不能耽误时间。
“你为何要解那忘情水?”死神也有爱听别人八卦的时候。
“我忘记了一个对我重要的人。”怡妦低声回答。
罗修心下已经明白,看来那人是为了保护她而让她忘记,“歌雅的眼泪,”他缓缓开口,“是忘情水唯一的解药。”
“可是,歌雅她……”怡妦眼中的光芒熄灭,眼底蓄满了哀伤,“我要怎样才能解开复原灵石的封印,你能帮我吗?”无比期待的眼神看向罗修。
“重生,封印一破必会惊动帝辰,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罗修看着她,眼中似是有些迟疑和不忍。
怡妦低头沉默良久,再抬眼目光中满是执着,“所有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
“帝辰加在你身上的封印极为复杂,即使是他本尊也需要耗费大量修为才能解开。”事实上,这封印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为第一重,阴阳消长平衡为第二重,又以玄学易数设下第三重。此三重封印皆是高深精巧到了极致,帝辰设下之时便从未打算去解开,否则当年诸神便不需要到人界轮回,只借用灵石的神力便可复原。
“除了帝辰就无人能解么?”怡妦明白,帝辰是不会为她解开封印的。
“我有解开封印的方法。”一幅画卷在怡妦面前缓缓展开,“帝辰以元神助人修行,因此仙界众人各自具有他法术中的不同属性,你去寻到这画卷中所提到的仙,借他们的法力便可解开封印。”
罗修在怡妦被蓝色光点带离之前送那幅画卷同她一起离去。
“你是在利用她。”玄卿现出身形,面上带着怒意。
“什么时候我这冥王殿变成可以随意出入之地了?”罗修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你为何要害重生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玄卿厉声质问。
“要发生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阻止,这就是所谓天数。”如果说到私心,承受了上千年的孤独和绝望,他只是想有机会告诉歌雅自己的心意。帝辰预见的本就是真实存在的未来,灭世重生也是逃脱不了的宿命,罗修对六界的存亡都毫不在意,只是歌雅还不知道他的爱意,他不甘心。
回到东海岸边,见到脸上泪痕未干的卡卡孤单无助地站在礁石上向海面张望,怡妦有些内疚,“对不起,卡卡,让你担心了。”
“哇,怡妦,你终于回来了。”卡卡的泪水溅得好远,怡妦只能等它的情绪平复些才走过去用手轻轻捧起它的小身子。
“我们回家吧。”怡妦为它擦了擦小脸,小心的放入发丝中,便要回皇城去,冷不防被一个坚实的臂膀从身后抱住,那气息似曾相识。
“怡妦,不要去解什么封印,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玄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怡妦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无奈那力道大得她根本逃不掉。
“对不起,我……”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那遗失的记忆就像身体的一部分,原本自己都没有去在意过,当硬生生被剜去时,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痛得她几近崩溃,每晚都出现在梦中的身影让她再也不知道该如何快乐,与其一直和痛苦相伴,她更愿意去找回那段已融入生命的记忆。
“怡妦,你听我说,解开封印会威胁六界的安危,神界和仙界都不会容你。就算必须要找回记忆也一定有其它办法,冥王只是想利用你救歌雅,才让你去解开封印的。”玄卿在阭逸和怡妦第一次进入冥界时便悄悄跟随保护怡妦,因此也知道了关于封印的事。
“歌雅是我的朋友,我也想救她。”
苍茫壮阔的雪域上,冰山险峻嶙峋,陡峭的冰壁如镜面一般反射着阳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万年不化的寒冰透明如无暇的水晶,让冰川内的那个身影隐约可见。封印和结界纵横交错,让方圆几里的雪原连鸟兽都无法靠近,他就是这样将自己看作世上最大的危险来防备么?以至于所用的封印之多是怡妦几千年来都不曾见过的。
“怡妦,你不能过去。”玄卿匆忙出现从身后拉住她,以免触碰到阭逸用来封印自己的结界让她受伤。他其实一直在她周围,只是从不现身而已。
她不再前行,而是缓缓俯身在冰面上,用身体感受着冰川的温度,直到身下的冰层开始融化,形成一条逶迤的银色溪流,缠绕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让死寂的冰川有了一点鲜活的生机。
“我要留下来陪他。”那身影是她无限憧憬和依赖的,见到了便再不愿离开半步。
玄卿只静静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是理不清的复杂情绪,肌肤如周围的白雪般晶莹剔透,黑发如瀑肆意散落,银色的雪屑绕着他的白衣飞舞闪闪烁烁,那画面美得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却丝毫也入不了她的眼。静静转身,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模糊在千里冰封的雪原里。
怡妦做了一个梦,她终于追上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靠上那宽阔的脊背时心里说不出的踏实和温暖,她甜笑着用小脸在他背上摩挲,想要看看他的脸,却怎么也走不到他的身前。一觉醒来,发现正下着雪,身上厚厚的积雪像温暖的小被子让她丝毫都不觉得冷,几片顽皮的雪花在她脸旁飘来飘去,像是在轻抚她的面颊,凉凉的、痒痒的逗得她咯咯直笑。再望向那冰川里的人竟觉得如此的幸福和满足,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突然,冰面开始震动,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那原本高耸的冰川瞬间便陷入裂缝中不见踪影。一切来得太快,怡妦呆愣在那里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希望又转瞬间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哽咽在喉竟发不出声响,待她跌跌撞撞地奔跑过去,那冰面已重新聚拢,如从未出现过一样,而那冰川也未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细细寻找着记忆中裂缝的位置,仿佛那样就可以把他再找回来,怡妦在雪地上摸索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敲打着冰面,扬起晶莹的雪屑随风飘散。
赵子维赶来时见到的是茫茫雪原中她匍匐在冰冷地面上的小小身影,“怡妦,我们回家吧。”
“回家?”熟悉的话让她心里一暖,怡妦呆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回神。
“是,回家。”赵子维抱起她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向远处等待他们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