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辛万苦到了衡阳之后,我们准备居住在临近衡阳城南边的一个叫黄茶岭的巨大的寨子中。姚牧之认为这样方便与当地乡民亲近,环境也比衡阳城内好一些。
“衡阳城不是很干净,我就受不了城里人不将污秽之物紧急打扫出去的恶习。”姚牧之如是说到。
黄茶岭西侧的那件大宅子便是姚牧之大人的住所,而我则有幸搬到了他对面居住,刚好衙门口缺个当差的,我这底子倒是勉强胜任。
次日午初,衡阳城的张峰县丞随同着邱文典使接待了我们一行人,张县丞总是一脸抱歉的神色,生怕我们在此地居住不习惯似的。
“早就听闻姚牧之大人有着通天的大能,这可是人才呀!哈哈哈……”张县丞不断地推杯换盏不断向我们夸赞。
认识一个人,不一定要直接通过他本人,有时旁人的言语,家具的摆设,甚至于每日用餐的习惯都可以判断,此时我正慢慢的想着。
他们则长话短说,原来张县丞也是初到衡阳,他们一行随同着姚牧之的父亲姚文远知县都是从湖广都督府上退下来的。
“洞庭湖北面鱼龙混杂,我们空有一身的本事,却对这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避之莫及,唉……没办法,我们哥几个相当于自动降级,来到湖南之地,又遇上这么些个棘手的大案子,在此潦草度日怕也是难咯……”县丞摇头道。
姚牧之呵呵一乐,笑到:“大人莫急,像府内这么些个案子不过是徒有其表,纸老虎也。一戳就穿罢了,我觉得那位主簿大人就干的挺不错。”
此话一出听得主簿大人筷子都掉了,忙捡起来笑到:“大人您说的是什么话……”
饭毕,几位官人都称衡阳城内还有大量的公文急需处理,对我们嘱咐若是姚牧之何时走马上任土司知县一职,随时通告便是,便匆匆离去。
而我则随同着姚牧之回到了驿馆,这时我才发现,客房外的院子内摆放着刚刚县丞随同来留下的两个匣子。
“我父亲留下的,可都是宝贝啊……”姚牧之没来由的淡淡道。
望着县丞走后留下的两把宝匣,我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不禁道:“你咋知道是你父亲的宝贝……”我以为他又通过什么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结果,说完我就后悔了,那宝匣上刻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姚字。
打开宝匣,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把通体透明,刃直无鞘,柄含宝珠的一把……尺?
这形状,如果不是一侧开了刃,我绝对会认为这是一把富贵的裁缝人家装门面用的尺子。
这尺子底下还别着一封信,姚牧之粗略得看完了之后转手扔给了我,抱着这把尺子出门道:“今夜赶紧歇息,明早衡阳城随我任职!”
我接过信件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牧之,昨夜霜降一日,刀笔吏熊氏九口灭满门,无解,速来。”
……
从黄茶岭的寨子到衡阳城不过几炷香的时间,整是霜降已过,湘江面上笼罩着一层薄纱,我的后脖颈又开始隐隐疼痛了起来。
“你知道督脉吗?督脉从头顶百会一直到后臀的长强,脖颈脑后有一段是没有穴位的,也就是说这里被内力击中完全无解。”姚牧之依旧翻看着他的那本洗冤集录,一边解释道:“这就是无名剑法的恐怖之处,攻敌防无可防之处,一招有效便是致命的。”
这一路上我早就熟悉了他的脾气与秉性,没好气道:“你就直接说但是!”
“但是。”姚牧之先是向窗外招了招手,示意马车可以进城了,然后转过头来略微无语的看着我。
“只要是功法,就必然遵循着某种规律,像无名剑法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招式更是如此……”
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早上吃米粉没有给厨子收回去的筷子,笑到:“人体经络,共有任督二主脉,手太阴肺,手阳明大肠,手少阴心,手太阳小肠,足太阳膀胱,足少阴肾,手厥阴心包络,手少阳三焦,足少阳胆,足厥阴肝,足阳明胃,足太阴脾,十二支脉……”
姚牧之依次将这几条经络用筷子点示出来,而其中几个穴位经过这么一点,仿佛有一股热流渐渐从我的脉络中缓缓滋生。
“不错,看来这么些年的打熬,倒是将你的经络舒展的特别规整,这样也方便我实验……”姚牧之讲话开始慢慢令人不安起来。
忽然,姚牧之用筷子在我督脉命门处猛地一戳,霎时间我的奇经八脉瞬间倒流了起来!我不由得被这变故急出一口心血!
“噗!”车窗上瞬间染上了一层油腻的黑血!那恶心的颜色我永远也无法忘记。
仿佛是成功了,姚牧之将筷子随手一丢,不急不慢道:“从此你的拳法就要倒着练了……”
我则惊讶于这口黑血竟是将我脖颈后的瘀血散去了大半,身体的内力流动也完全发生了变化,开始不断逆行,渐渐形成一种新的和谐。
“倒着练?啥意思。”姚牧之的批话让我更加哆嗦不安了起来。
“哦……那我讲简单一点,你以后学习所有的招式都从后往前翻就行了,没啥其他的……我们到了!”
姚牧之不待我继续追问,扣窗示意停车后便匆匆下了马车。
我则怔怔地望着这个神秘的人,心中若有所思。
有的人,你一生中可以遇见很多;有的人,你一生之中永远不会遇见;而有的人,你这辈子只用遇见一次就够了……案发地点在一个叫演武坪的地方,这里地处民居与府衙之间,总共就三家宅院,还有两所空地,上刻坊市二字,估计是寻常百姓的交易之所。
而中间这所大宅子,已经是被几位官差拦着了。昨夜吃饭时遇见的那位主簿大人竟也在此处。
姚牧之没有立刻往西前去府衙,而是先行前来检查这案发之所,搞得正想上前迎接的主簿张开松大人一阵尴尬。
他先是蹲在地上,望着从坊市到宅院的一条狭道沉思着,然后又在熊家的这所宅子外侧瞧了又瞧,用手在几颗矮树前不断比划着,面露微笑。
又绕了一圈后,姚牧之走到主簿大人跟前,那微笑保持着道:“大人早啊!”
张主簿终于是面露笑容道:“您才是大人啊,若没有您昨日那一句提携,卑职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随同大人前来的。”
“大人,东西带了吗?”姚牧之笑道。
“带了带了……”主簿连忙从袖间抽出一件物事。
那是一方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