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袭黑色旗袍缠绕在她消瘦的身上,消散了脸颊上唯一的红润,苍白,她终于生病了,阁楼封锁,关于她的一切,在繁华的上海城中落幕下去。
恨意让她心肺受损,高烧不退,溪悦要送她去医院,可倔强的她却把死亡看成是逃脱的通道,她所剩无几的力气死死扣住床板,哪里也不去。
好些天过去了,卧床不起,溪悦她们只能往她干裂的口中送些茶水,如此消瘦,如此憔悴,哪里还是当时轰动整个上海滩的阔小姐。
那天半夜里,她已经不省人事,不停地碎碎念念,她的心太不安了。
三个姑娘忙成一团,害怕的要死。最后竟然跪在地上祈求上天,她们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杭州,有一次太老爷就是用紫睡莲给小姐治好病的。但是紫睡莲还没有绽放啊。
只有海藻没有说话,直接跳进流水中,拔掉一株紫睡莲的根,她们切成碎末,取来阁楼吊脚的春寒水,泡制茉莉花茶,放入碎末,送进龙瑾口中。
溪悦又上了阁楼,在书架中找到了《心经》,因为这卷经书曾经是唐玄奘说服晚年的唐太宗安心畅快的最佳良药,抹着泪给她读着。她的声音空灵,在这空挡的阁楼之中,蔓延着佛家人生之间的人生如梦。
一字一句读着,龙瑾终于停止了急促的呼吸,泪水却止不住的流,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在阁楼里,难道年纪轻轻就要学着周氏夫妇去昼夜陪伴青灯古佛?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被动?
因为太在乎别人,太懂得珍惜,所以自然就没有伤害他人的可能,而留下来的空间就只能是接受外界伤害。
即便是讲究一报还一报,又为什么到她这里停止呢?她必须反抗,被折磨的这样生不如死怎能就此罢休?堂堂的唐家小姐,怎么能顺从这样悲惨的命运?
假如,这次可以死里逃生,我一定东山再起。
她终于醒来,身旁的三个姑娘已经累了一晚上支撑不住睡着了。
龙瑾给她们披上褥子,之后光着脚上了顶层去,一层层的忧郁弥漫着,呼啦扯开窗帘,阳光瞬间拥抱着她较弱的身子,我重获新生。
三个姑娘发现她不见了,连忙找,终于在顶层停下她们慌张的脚步。
四个人站在阳光里,“看,阳光多好啊,上海城内的阳光应该更加繁华,从今天起,我们要搬回唐公馆。”
三个人热烈的拍和,她们不是在庆祝回到唐公馆,而是为她们的小姐再次拥有力量而庆幸、欢呼。
唐公馆在龙瑾的一个电话之后派去了车子,龙瑾换上一件崭新的米黄色小风衣,宽宽的腰带现实着她年轻的骄傲,蹬着一双雪白的高筒靴子,斜斜的宽沿帽子遮盖不住王者归来的气势。
门卫看到车子缓缓驶来,全公馆就一阵沸腾,“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她悠然自得的下了车子,一切还是那样让她温暖备至。
而唐雅琪的父亲唐冠华竟然束手束脚,连连把这小姐迎进来。
下人们已经把龙瑾的行李搬上去了,因为唐老爷曾经特别关照龙瑾的房间不能碰,所以它一直被锁着。
只有雅琦从后窗跳进过,她曾经羡慕这房子,想要搬进去,无奈,父亲怎么也不答应。唐冠华老爷请小姐坐下,“小侄女啊,那间房子你父亲留下的那把锁没人能打开啊。”
龙瑾却并不为难,昂起她的头,从容的向楼上说道
“行李先放在门口吧。大家来大厅,我有事要说。”
不多久,唐家上上下下都到齐了,现在的唐老爷和夫人规规矩矩坐在主位上。
“我打算结束阁楼生活,回到唐公馆。”
她没有故意提高分贝,只是风轻云淡的说着,而说完之后呢,整个唐公馆沸腾了,他们欢呼着,欢迎这位他们的亲人。
虽然现在的唐老爷也算亲和,但是陌生的界限没有办法跨越,现在他们的小姐回来解放他们了。
而唐夫人不服的使劲拽着唐老爷的衣襟,之后不耐烦,换了一种方式跟龙瑾示威,对着下人说:“都给我安静下来,真是没大没小,没看到客人在吗?”
唐老爷小心翼翼说道:“龙瑾啊,只怕你住在家里我们会照顾不周啊。”
龙瑾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因为她已经习惯用最悲惨的方式来设想自己的生活,只不过她大病之后,也就百毒不侵。
她放下二郎腿,站起身来,高出坐在沙发上那两人半身子。继而她不慌不忙的开始说话:“刚刚二位话中有太多的错误,让我来帮你们改正。婶娘,”
唐夫人僵着脸笑着点点头,却心中开始颤抖。
“你记住,在唐家没有命令,而且,我不是客人,就算有命令,也是由我来发布;还有,请您二老见谅,只怕你们住在我唐公馆照顾不周。不要在本大小姐面前颠倒主客。”
“唐伯,难道老爷临走前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吗?”
唐管家犹豫了,他知道那种东西的条件,假如小姐没有的话,这样下去,局面就不可能挽回了,但是他还是相信小姐的能力,“有,有,我一直揣在身上。”
那是有唐老爷和唐冠华签名手印的约定,它生效的条件是一式三份只要拥有其中任意两份就可以占有唐家一切。
唐管家自然把它呈在龙瑾手中,而溪悦也从龙瑾的小盒子中取出另一份,“唐老爷,您用不用验货啊,还是把您的那份也归顺了。”
大势已去,唐冠华也揣在身上,他本是穷光蛋一个,把那样一个宝贝放在哪里都睡不安稳,只能揣在怀中,现在也乖乖放在龙瑾手中,而唐夫人只能闹腾腾的痛哭流涕一声一句命苦。
龙瑾示意大家也就离去,她上楼去,那老妇人还是哭哭啼啼。龙瑾叫人拿来一锤子,捋了袖子,使劲砸过去,那锁也就轰隆一声分崩离析了,楼下那妇人的闹哭声瞬间停止,再也不敢放肆,吓得直打嗝。